杨雪和盛爱宜、沈得鸿到共舞台的时候,是在晚饭过后,台上的伶人们早已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杨雪随着两人找了个包厢坐下,耐着性子看完了一出戏后,始终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便略有些心不在焉的发起了呆来,只有盛爱宜和沈得鸿两人还看得有滋有味。
按理说,杨雪是不应当对戏剧感到乏味的。她还未摘得影后桂冠之前,曾饰演过一代名伶,将越剧的魂,习了个七八分。戏剧之中总有相通之处,杨雪喜欢越剧,自然也不该讨厌京剧,她如今看不下这戏曲,实在是这京剧时装戏难以入眼。
民国成立之前,京剧便开始流入到沪上,之后渐渐形成了以沪上为代表的其他各地的京剧艺人,而他们演的京剧大都是些京剧时装戏,也称“海派京剧”。
海派京剧于时下之人而言,是勇于革新创造,是反应现实生活的艺术,但在杨雪看来,这却是追逐噱头、华而不实的商业化表现。即便还未看过传说中的露兰春所演绎的戏段,她也仍敢断言,这是她决计不愿再看第二遍的戏剧。
“唉,露兰春今日里还是没有登台。”盛爱宜兴致勃勃的看完了一场戏后,方才为今日为得见露兰春而感到遗憾。
她话音落了没多久,沈得鸿便叹了口气,接上了她的话道:“说起来,前日里的事情都还没过去,她等不了台也是自然的。”
杨雪和盛爱宜听了这话,俱是深以为然。
这沪上的上流圈也只有那么大,只要稍稍吹了些什么风,很快便会传遍整个上流圈。杨雪整日里和盛爱宜这么个顶级名媛待在一起,自然也是什么都知道一些。更何况,前日里青帮三巨头之一的黄金荣和浙湖都督卢永祥之子卢筱嘉在共舞台闹出的动静并不小,恐怕不止上流圈,整个上海滩都该传遍了。
据爱宜所言,黄金荣向来极捧露兰春,这共舞台便是他为了捧露兰春而搭建的。且他平日里用过晚饭后,总要带上一帮的手下来到荣记大舞台,分踞四座,为露兰春叫好。
而浙江都督、军阀卢永祥之子,大沪上出名的民国四公子之一卢筱嘉,向来喜好看戏,也喜好美女,他在看见报纸上大篇幅介绍的露兰春后,便在前日里轻车简从的专程前往共舞台看露兰春的戏去了。
听说,彼时戏未开场,卢筱嘉就让手下拿着一些礼品去邀约露兰春戏后相见,却被露兰春推说有约给拒绝了。谁知道偏巧这一天露兰春一不留神,讲一段戏文唱走了板,正好卢筱嘉心气不顺,便在包厢里喝了倒彩。
彼时黄金荣正在喝茶看戏,忽然听见一声倒彩从隔壁包厢传来,气得暴跳如雷,马上派了人过去给了卢筱嘉两个大嘴巴。当时卢筱嘉见黄金荣人多势众,自己只有两个保镖,便忍了忍离开了。
谁知道就在昨天,黄金荣正在如往常般看戏之时,卢筱嘉忽然带了十几个便衣军人悄悄溜进了正厅包厢,用手、枪顶着黄金荣的脑袋,架了他就走,到了今天都没放人。
这共舞台本是黄金荣为了露兰春而搭建,现今捧自己的人都被抓起来了,露兰春自然没心情、也不敢再登台演出了。
杨雪没劲的站起了身来,正预备同盛爱宜和沈得鸿一道离开,便见门忽然被推开,走进了十几个人。
十几人中,打头的是两个身着黑色长衫的男人。一个个子矮些、眼神凌厉的中年男人,一个身子挺拔、容貌清俊的温和青年。
看样子,这两个黑衫男人是主子,其余的人都是这两人的手下保镖。
“听说最近盛名的章佑亦章先生来了共舞台,我和二哥恰好来涨涨见识。不过,倒是真没想到章先生果真名不虚传,如此貌美。”
青年一来,如炬的目光便直接盯着站在最后的杨雪。
他的笑犹如清风拂面,哪怕杨雪知道此人可能是来者不善,却也只得谨守“出手不打笑脸人”的守则。只一眼,杨雪便清楚,这个男人,绝不简单。
面上也挂上一抹清浅的笑意,杨雪问道:“不知道先生找我何事。”
她说得那样笃定,她笃定青年来寻她是有事的,她不信这样的男人会做任何没有目的的事情。
果然,他们来是有目的的。只不过,说出口的人却不是他,而是那位一直缄默着的中年男人。
“没错,这次我们来的确是对章小姐有事相求,还望章小姐同我们走一趟。”中年男人看着杨雪的眼神是柔和的,但他的话里话外却都毫无“请求”之意,满满当当的都是一种“命令”的意味。
青年好像也察觉到中年男人话语中的不妥,便抱歉道:“章先生真是对不住,我二哥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千万别跟他计较。”
“哦,对了,”好似恍然大悟般忽然介绍道,“章先生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杜月笙,这位是我的二哥——张啸林。”
怪不得这样的蛮横了,原来这是上海滩的两大巨头啊。杨雪不免嗤笑道:“呵,杜先生多心了,我还是不敢同两位计较的。”
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