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妃的话倒是引起了不少妃嫔的暗中快意,后宫里头上上下下都不错儿眼的盯着乾清宫的一举一动。荣才人昨夜才被抬进寝宫没多时又被抬走的消息,只要有心打探,自然不是秘密。大家都伺候着同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自然是常事。这样的消息传到她们耳朵里可真是太称意了,又可以作为她们好一阵的谈资,同情同情那个倒霉的荣才人了。
邓满作为唯一的知情人感觉很心塞,连连点头:“奴才们定是要警记主子的提点,全心全力伺候万岁的。”
孙太妃点点头,她和皇太后是交情深厚的老姊妹了,自然也很是喜欢她的孩子,于是又转过头问婉仪:“婉婉,你大哥哥跟你说什么啦?”
婉仪窒了一下,囫囵着回道:“也没什么……大哥哥让我这几日呆在宫里。”
孙太妃啊了一声,对着皇太后说道:“皇帝定然是想着最近几日都有公主陆续进宫呢,正好儿让婉婉见见她那些姐姐,也算做个伴儿了。”
皇太后也点点头,对皇后赞道:“皇帝对婉婉也是很疼爱了,难为他国事繁重还替这个毛丫头操心。”
皇后淡笑应是:“都说长兄如父,咱们爷对这些兄弟姐妹自然很是上心。”
见到皇帝一面的妃嫔们自觉心愿已达,跟着附和了几句便陆续请辞。
婉仪呢,先前经历了这一宗事,也被吓的够呛,于是跟着告退了。
她坐在抬辇上被一群嬷嬷太监簇拥着回西三所的启祥宫,看着长长的朱红宫道,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
红果儿当时也站在东次间的外头,自然知道屋内皇帝的雷霆之怒的来由,跟着叹了一口气:“主子,您先前儿才信誓旦旦的跟奴才保证来了京要收敛行事的。”
冬果儿呢,见她们一样的愁云满面,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婉仪捂着额头叹息:“你主子惹了皇帝不高兴了。”
冬果儿没有红果儿的老成,自然也没有她想的深远,但心眼简单的人说话往往有种一针见血的力道:“嗳,一回生二回熟,主子您要做好准备,奴才觉得您以后惹万岁不快的日子长着呢。”
婉仪闻言险些要从抬辇上跌下来,吓的跟在队伍后头的两个精奇大呼小叫的喊道:“仔细着殿下!”
突然前面开道的太监喝了一声:“长公主仪驾还不避让!仔细揭开你的皮!”
婉仪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小太监正双手扶着头上的一个浅口水缸跪在地上,听闻开路太监这一声大喝,吓的浑身一抖,缸里的水泼了他一身,眼下天气渐凉,更是冷的瑟瑟发抖。
婉仪向来看不过这种苛罚下人的事,于是叫了声停,问道:“你犯什么错了?”
那小太监像是想不到长公主会屈尊问话,愣了一会儿才答道:“回…回殿下的话,奴才因为没端好主子的洗脸水,被罚到宫道上跪着顶水缸。”
婉仪直皱眉:“左右不过洒了点水罢了,这么点事也值当这样苛责?”顿了顿,又问道,“你主子是谁?”
“奴才的主子是荣才人。”那太监顶着缸微微垂头回话,缸里的水又洒了不少出来,地上湿了一大片。
这样大的威风,原来不过是个小小的才人!
婉仪很讶然,但这种事在深宫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的了,更狠更毒的大有人在。小主不拿奴才当人看,心中不痛快就靠打骂奴才出气。奴才被蹉磨死了,就抬到义庄让家人来领尸体,给家里头几两银子了事。地位更卑贱的,就直接用席子一卷扔到宫外的乱葬岗去,让野狗啃食尸体,家里人连全尸都看不到。
她觉得他很可怜,于是对他说:“免了你的罪,你以后好好办差就是。”
但那小太监不为所动,固执地继续跪着:“谢殿下隆恩,不过小主说了,不顶到日落,连同奴才的一帮小兄弟都没有饭吃。”
都说太监大多自私自利,奸猾刁钻,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如此重情义!
婉仪身边的太监苗福觉得这人简直是个不识好歹的倔驴,开口骂道:“长公主免了你的罪,你小子还敢拒绝?驴一样的蠢东西,我看你不用伺候主子了,不如去下五所刷恭桶!”
那小太监被骂的面色涨红,像是要哭出来,又强忍着眼泪,继续不吭声倔强地顶着水缸。
婉仪原本只不过想着免了他的责罚,可眼下瞧他这模样忽然觉得很欣赏,于是示意苗福住口,对那小太监说:“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郭鸿永。”
婉仪想不到他还有这样一个雅名:“鸿永路有嘉名,这名字取得好。”
那小太监很羞赧的一笑:“可惜奴才没对得起这好名字,写不出锦绣文章,够不上八斗之才,也没有鸿鹄之志。”
她更惊讶了:“你读过书?”
“回殿下的话,奴才略读过一点儿,识的几个字罢了。”
婉仪忽然一拍手,笑盈盈地道:“郭鸿永,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