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显然也没有料到会见到皇后,这点儿连婉仪都能看出来。因为皇后走进来之后,他身上那股带着点家常味的自在劲儿顿时没了。
皇后为人太过淡泊,脾性却很固执,不爱做的事就不做。这搁在寻常人家也罢,可放在帝王家却不大合适。做皇后的人不仅要母仪天下,更要八面玲珑,整治后宫。皇帝很欣赏有才干的人,而皇后恰恰属于不爱管事的那种。娶妻娶贤,娶个不管事的还不如供尊佛像。再加上听说皇后娘家这几年行事愈发张狂,帝后关系就更加冷淡。
他随意地点点头:“朕听说老十四病了,过来看看。”
皇后哦了一声没多话,转过身给皇太后请安,接着走到婉仪床前看她。
皇帝就背手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也没走到皇后身边。他们之间的那种尴尬气氛,连躺在床上装鱼干的婉仪都觉得躺的倍受煎熬。
顿了顿,皇帝接着皇太后之前的话回道:“回母后的话,昨天宴办的一切顺利,接下来就看老十四怎么挑了。”
皇太后显然是极其忧心她的婚事,赶紧问婉仪:“怎么样啊?瞧上没?可有合心意的人啊?”
公主挑驸马跟皇帝选秀本质上是相同的,就是相看驸马的时候要比选秀隐晦的多。女人挑男人,只能隔着屏风看一看,点个瞧着最顺眼的人,就算选完了。
听皇太后这话,站在旁边的皇帝也跟着挪眼去瞧她,隐隐期盼着她说有,那他就能少操一份心了!
只见婉仪感慨式地叹了口气,摆摆手:“嗨,别提啦,就跟韭菜地似的,一茬不如一茬啊!”
听到她这话,整个屋子的人都静了一静。不光皇太后和皇后面面相觑,就连皇帝都惊讶的直瞪眼。
合着她千方百计寻了机会去相看,结果就得出个没一个瞧得上的结论来?
皇帝的太阳穴又有些隐隐作痛了——果然不能期望这太岁办个正经事。
“那么多俊杰子弟,就真没一个能入你的法眼的?”皇帝觉得她简直在耍人玩,“那王家的、桓家的、公孙家萧家的…那么多人一个都没瞧上?”
婉仪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张口就开始睁眼说瞎话:“那王家的脸上有痦子,我看了就难受;那桓家的长的小白脸样儿,跟我做姐妹倒还行;公孙家的壮的跟座小山似的,瞧着怪吓人;萧家的个头太矮…”
说来说去就一个,瞧不上。
皇帝听不下去了,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满屋子的齐全人儿,到她嘴里就跟上不台面的歪瓜裂枣似的!连人家脸上长个痦子都碍了她的眼!
他无奈的扶额,伸手制止了她鸡蛋里挑骨头的挑剔劲儿。再由她说下去,满京城的子弟都要被泼一身脏水了。
“朕觉得那些人未免有如此不堪,优秀者甚多,老十四还是好好思量思量吧。”接着话锋一转,“那你可曾注意到坐在朕右手处的青袍男子?那是前年的状元郎名唤辛遇春,很有才能,就是出身差了点。”
皇太后正被她说的愁眉不展,闻此话一拍手道,“状元郎挺好啊!只要人品性好,有才干,出身上差一头算不了什么。咱们大冶没规矩说公主必须嫁公侯贵戚,横竖都是君臣,算不了什么!”
想到那个风采凌人又口出惊言的不驯身影,婉仪心底可惜似的叹了口气。辛遇春人是不错,可是落花有意谁无情,谁叫人家不稀罕做驸马呢!在她看来驸马么,找个看得顺眼听话的就成了,反正平日也不住一块。父皇母后当初是恩爱,可是她对这些情啊爱啊也不大明白,还是一个人过最舒坦!
可是这是心里话,谁也不好说。要是坦白自己对找驸马没兴趣,宁愿跟个姑子似的一个人过。不光母后和皇帝要气的厥过去,估计驾崩前都不忘她婚事的父皇也得气的从皇陵跳出来。
做女人可真难啊!她嗫嚅着嘴唇,漫不经心地说:“状元郎做驸马太屈才了,还是让人家为朝廷效力一辈子吧!”
得,这话说的,等于还是没看上!
这下不光皇帝无语,连皇太后都无语了。还能说什么呢,天王老子来说都不顶用。
皇太后直顺胸口:“有你这样做儿女的么,简直是债主!你哥子嫂子为你尽心尽力办宴相看,你居然就这么个糊涂答复!”
婉仪无赖似的将额上的帕子往下一拉,直盖住了大半张脸:“哎哟看不上能让人怎么办呢,这也不能怪我啊!总不能凑合着过日子吧,那我这长公主做的也太窝囊了。”
皇太后听不下去了,恨恨的用手点她:“行,我是管不了你了!你父皇当初的遗旨还在呢!横竖都是一定要给你找个驸马的,这么着,也别为难你哥子嫂子了。回头直接寻摸个合适的,让你哥子下个赐婚的旨意就成了!”
皇帝表示赞同无比,心说早该这么办了。由他精心挑选个人,连同圣旨一道儿连人送到公主府去不就完了,他挑秀女都没这样的挑剔!
婉仪赶紧说那不成啊,把帕子往下一拽,只露出两只滴溜转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