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早早地热起了薰笼,妩媚的香气夹着热气,闹腾得人心痒痒的。婉仪心虚地盯着皇帝明显呆滞的脸盘子,半晌儿都说不出一句话。
尴尬是真的尴尬啊!
皇帝缓过神来,立刻挪开眼去看多宝格上摆着的一个玛瑙貔貅,心里头却在琢磨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将这物件塞到她枕头底下的,回头得治这人个办事不力,这种东西能塞给这二五眼吗?
但他没料到的是,二五眼没有他设想中的害羞之情,反而装模作样地撑起了膀子,一脸纳罕模样瞧向他:“哟,这是您的东西?”
皇帝愕然,对她倒打一耙的行径很可耻,鄙夷地转过身子看着她冷笑。
要论这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屎盆子往旁人身上扣的胡搅蛮缠劲头,世间估计无人能出这丫头其右了吧?
宫里向来不缺嫔妃献宝似得用这物件来增点榻上情趣,在这方面他可谓见多识广、能不知道这是什么物件么?
反倒是她,皇帝突然开始琢磨起婉仪的表情,她怎么跟以往那些嫔妃羞涩的反应截然不同,瞧这一脸的泰然自若,倒像是见惯大江大浪的淡定呢?
皇帝心里头起了疑,疑心她早年间在应天的为非作歹是不是出格,跟着那帮混小子瞎混,见识了些了不得的东西。不过现在说这些不合适,还得等过会儿再收拾她。
心里头给婉仪默默记了一笔账,皇帝轻飘飘瞥了一眼地上,那种冰清玉洁的神情,彷佛看一眼这东西就是脏他的眼:“你瞧朕身上还有哪处是能搁下这东西?倒是你,怎么像是对这物件司空见惯呢?
他不说这话也罢,一听这话婉仪才迟迟将目光落到他身上,脑袋里根本没留神他的试探,反倒是被眼前之景吓的不清。
皇帝只穿了件中衣!夭寿了,这不是跟没穿衣服一样嘛!
就这一眼,她不仅没看出龙体是旁人口中如何的雄伟异常,反倒连带着对他的询问而想辩解的心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猛地往后一仰,受了惊吓般睁眼指着他,声音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你……你……你为老不尊!”
皇帝也没想到劈头盖脸就受了一脑门子呵斥,好似他十恶不赦,玷污了她的清白一样。
也是懵了片刻,他低头打量了一下着装,皇帝是最注重仪表不过的人,就连梳个头也得讲究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落下来,所以这是何处出了差错?
他古怪地看了婉仪一眼,突然火气腾地就起来了。原来这位主儿正嫌弃地跟个什么似的,撇过头直瘪嘴呢!
“怎么就为老不尊了?”皇帝被她这幅模样刺激了,咬着牙,因为他感受到了这个词的恶意,“你懂不懂用词?为老不尊是能用在朕身上的么?”
婉仪不搭理他,只哎哟哎哟直捂眼:“为老不尊说的就是你!你怎么能在我面前穿寝衣呐!孟浪!太孟浪!”
这样明显的嫌弃态度,饶是脾气再好的人都受不住,况且皇帝脾气本身就不怎么样。
明明自个儿穿了件中衣站在她面前晃了半宿了,合着她现在才瞧明白?
向来众星捧月惯了的皇帝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羞辱,又被“为老不尊”气的就差呕出二两血,忍不住斥责:“按规矩是应侍寝嫔妃给朕换衣的,朕体谅你,让你先行就寝。你知道这衮服有多少斤两吗?里三层外三层跟裹粽子似的,光是脱就得费了朕好一番功夫,没成想你得了便宜不卖乖,还挑朕的不是!”
婉仪不防其中还有这样一番缘故,于是抬眼去瞅撑腰站在床前的皇帝。只见伟岸的龙体上套着凉飕飕的贡缎寝衣,瞧着就挺单薄。
宫里的主子都是自小被娇花一般伺候长大的,眼前这位儿自然作养的比旁人还要精细,醒了怕饿着,睡了怕冻着。这大冷天让他老人家独自更衣,又站在地心吹凉风,那的确是太不厚道了。
她心里不好意思,嘴上仍较劲,眨巴着眼辩解道:“不知者无罪,我就一空名的贵妃,怎么可能懂这些规矩。瞧您这满头大汗的,怕是脱衣服费了不少劲儿吧?要不您赶紧的上来躺躺?”
说完十分慷慨式地拍了拍床榻,示意皇帝赶紧上来。
皇帝嫌弃似地摆摆手说可别了:“爷们家儿,冻不坏!倒是你,眼睛长在脑袋上干什么使的,还不给朕拿件外衣来!”
这是把自己当奴才使唤了,婉仪心里骂他抖威风,面上却不敢泄露半分,灰溜溜地拖着嗓子哦了一声,从床上一骨碌爬下来,踩着软履往外走,倒也不忘一脚把那害人的物件踢到床底下去:“为了龙体安康,我这就去给您拿件外衣,您还烦请自便。”
还以为她是多滑溜的性子,没想到照样没什么眼力见,半句关心的话没有,马后炮倒是放的响。
皇帝别过脸:“准了。”
板着脸目送她摇头晃脑的出了门,跟个鹌鹑似的,模样真是不好看。皇帝心里这样想着,冷不丁哼了一声。
他自己倒是没想到,本来打定主意要收拾婉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