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亲厚。没有那份感情基础,旁的也就无从谈起。她们这些宗室,要想活的居于人上,靠的当然不是祖宗荫蔽下来的世袭爵位,而是皇帝的倚仗和看重。
婉仪自小是她看着长大的,又和常徽卫是发小,情谊当然非比寻常。如今又成了贵妃,若是自家侄女有不甘人下的豪情,那她这个做姑母的愿意送一波东风。
婉仪不是先帝的骨血,这事她早就知道。先帝当年执意要娶身怀六甲的皇太后,她曾出面阻拦过。天底下哪有皇帝给别人养孩子的说法?可先帝那股为爱抛头颅洒热血的痴情,竟让身为女人的她沉默了。
迎着日头,延平公主眯着眼回忆,皇兄当年是怎么说来着?
好像是“妹妹,咱们姓慕容的,生来连命都是安排好的。皇兄我走马灯似的过了半生,做皇帝的滋味是半点儿没尝出来。可直到遇见了她,我才明白,这天底下的河山,原来是有颜色的。”
那么个痴情种,生在帝王家真是可惜了。
延平公主从思绪里脱身出来,涩着眼说:“我进京是一是为了送皇兄最后一程,二是为了给我的婉婉贺喜。”
顿了顿,又似自言自语道,“我当日劝他别折腾,他这人脾气轴,硬是不听,谁知道竟成了兄妹间的最后一面。”
婉仪眨巴着一双眼,皱着鼻子说:“姑母,您别说了,再说我又想哭了。”
延平公主一吸气,振作精神道:“好好好,斯人已逝,说再多也无益。皇帝待你可好?他性子仁宥,想必是很喜欢你的。”
婉仪心说您是没瞧见我的水生火热,但碍着常徽卫她没好意思说出口,自小跟他掐尖惯了,怕他听了笑话自己。
常徽卫打量了她半天,突然从鼻孔里出了一气儿,忿然道:“婉婉日子过得不好,我能瞧出来。”
延平公主斥他口无遮拦:“也不看看脚下是什么地方,婉婉是你能叫的?她如今是新擢的柔贵妃,一言一行都有不少眼睛盯着,你这是帮她树靶子呢!”
常徽卫跟个炮仗似得炸开了:“我还不了解她?她打小儿就金贵,天冷都不爱出门,甭提多自己爱自己呢。可眼下娘你瞧瞧,她愣是站在西门子吹了半天冷风都没敢进去。除非是脑子烧坏了,她根本不像我认识那个慕容婉仪。”
他说完就拉婉仪作势要走,少年人满腔子是想带她逃离苦海的孤勇,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旁人都说你是捡着大便宜了,我看都是放狗屁!宫里日子好过呢?你心眼子看着多,和宫里这些女人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真要干起来只有挨欺的份。可怜我的金金,大冷天冻的直抖擞,这是贵妃过的日子?咱们延平公主府还没倒台呢,哪儿让姑娘被这样欺负!走,现在就跟我走!等我常徽卫日后成了走关东的大当家,让你天天乐呵呵的坐在堂屋里翘腿数银子。”
婉仪感动坏了,什么叫好兄弟!她眼泪汪汪反握住常徽卫的手,真挚又诚恳的说:“徽卫哥哥,以后我不同你争老大了,您就是我的亲哥哥!有你这句话,我这心里别提多熨贴了。”
常徽卫不愧是天生经商的料子,插着眼盘算:“不对啊,你是年三十的小生辰,我是五月初八生的,你本来就应该喊我哥哥。”
婉仪说那不一样:“以前我心里老觉着你是张八样儿,成天不着三不着两的,没成想关键时候还是您是真男子汉!徽卫哥哥,您真是太局气了!太够意思了!”
常徽卫叫她捧的飘飘然,心就跟拿蜜泡了似得甜,挠挠脑袋连说应该的:“爷们家办事,钉是钉卯是卯,从来不拉胯!”
这俩货越说越把不住,竟是没个消停的时候。
延平公主在一旁听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耳坠子晃荡的筚拨作响:“二位快住嘴吧!也不打量打量这是什么地方?落到有心人眼里,咱们都逃不掉喝一壶的!”
婉仪觉得自己是无欲则刚,但不能拖累常徽卫,连忙喊徽卫哥哥:“你还是放开我吧!我其实在宫里过的挺滋润的,没你想的那么艰难。”
常徽卫说胡扯,仍是将她往乾清门拽:“擎小看到大的,你几斤几两我不知道?你要是真过的滋润,压根儿不会想起皇帝来。我把你摸透了,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二十出头的年青小伙,又是自小练射御的,手里很有一把子力气。耳边是延平公主不住骂冤孽的嚷嚷,婉仪一面推辞着,一面将身子扭成了麻花,意图挣脱出来。
两厢牵扯着,突然延平公主像被掐住了咽喉似的住了口,连常徽卫都停住了动作,气氛霎眼间变成了极其诡异的死寂。
大事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婉仪抬起脸,不期然撞进眼眶的是一团明黄,霸道又惹眼。
皇帝背手站在乾清门口,背后是跪了一地的臣工。这位江山的霸主,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令人闻风丧胆的气度。
隔了十步之外,婉仪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想来肯定是面色不佳。
常徽卫有些哆嗦,强撑着说:“咱们这算不算被捉奸当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