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皇帝是扯了个顺路的幌子实则送婉仪一程,但到底还是拉不下脸子。所以等到了启祥宫,他老人家照样端坐在金舆上八风不动,连意思性的送一送都没有。
邓满和冯祥瞧了心底又是一声长叹,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气馁——都说万事开头难,万岁爷前头不是做得很好嘛,都知道送一送姑娘了,那是多不容易的改变哇!怎么到了地方连句软和话都不肯说,好歹对姑娘来句早些歇息吧?结果连金舆都没下脚!不该是这样的啊,不该啊……
婉仪呢,大概是从未指望过他能体贴人的。于是站在宫门口闲闲抄手,瞧着那个孤高的后脑勺消失在拐角,突然有了种她在依依不舍的目送丈夫远去的错觉。这种感觉实在太过诡异,吓得她顿时狠狠一哆嗦,唾弃地一拍脑门:“成天瞎想什么不着三四的东西呢!无耻,太无耻了!”
可是这种诡异之感就像拔丝山药的糖稀,越想甩开,越是千丝万缕的裹缠上来。她的脑瓜子信马由缰的从皇帝那颗漂亮的后脑勺,转变成他那张不可攀摘的俊俏脸蛋儿,接着又转变为她不经意摸到的那一手鼓胀精干的胸肌,确实手感不错……
她回过神来,脸如火烧,连呼出的气都是热蓬蓬的。她觉得自己此时情绪很不稳定,连忙转头瞧瞧大敞四开的宫门。虽然门口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但还是让她感觉到了踏实和安心——瞧瞧,无论在外经受了多大的风浪,启祥宫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着。
这么一想,果然热泪盈眶,她吸着鼻涕感动地迈过了门槛。结果才进门,根本没看到她想象中一群忠仆正翘首以待主子归来的温馨画面——怪不得大门四敞呢,看门太监都不在,哪来的人关门!
有了冷清的大门口做对比,启祥殿是一片灯火通明,简直热闹的像是在过年,丝毫没有主心骨还没有回家的忧心忡忡氛围。
心里头的诡异之感仍然挥之不去,婉仪恍觉自己在此刻就是个形单影只的可怜人,于是打扫了下嗓门大喊来人。
这一嗓子倒是有奇效,远处廊庑下顿时涌出了一大帮子小太监,撒蹄子迎上来就热情洋溢地说主子您可算回来啦。
她伸手指指外头的宫门,大有要清理门户的派头:“四两和二钱哪儿去了?怎么我回来了都没个人接驾?”
人堆里一下子挤出身量相似的两个人来,正是看门太监四两和二钱。
他们极欢实地凑到她跟前,呵腰嗳了声:“奴才在呢!”
她说在个鬼:“让你们守门,守到围房去了?主子来了都不知道?苗福呢?底下人这都乱了套了,难道也不晓得管管?”
这些人都是跟着她从应天启程的福船一道儿回的京城,能值得主子千里迢迢的带回紫禁城的,当然都是忠心老仆,最是了解她的脾性不过。
所以对于她雷声大雨点小的斥责,四两和二钱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主子您甭喊苗总管啦!奴才们就是看他和虎大爷耍把戏,才耽误了差事的。您气不过,就赏奴才们一顿板子吧!反正奴才皮实,禁得住打。”
头疼啊!主子成天吊儿郎当,下头人上行下效,也跟着不着调儿。她有些郁塞,板子自然是不可能打的。她向来对下头人善性,在她手底下做事只要不触及根本,寻常躲个懒一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她感觉很没面子,于是扬着语调恶声说哦:“苗福又逮着二五眼做什么道场呢!回头我就去瞧瞧,若是把戏不讨我喜欢,你们这一帮皮猴就挨个儿等着收拾吧!”
说完顿了顿,又是咦了一气儿:“二果儿呢?怎么也不出来迎我?”
人群里的三金接过话把儿,声音又粗又噶,像个公鸭:“冬果姐姐是跟着您出去的,没想到自个儿先回来了。也没听她说缘由,只跟咱们说您怕是在养心殿回不来了。不过晚上在饭桌上大吃特吃了一气儿,怕是撑坏了肚子。先前儿奴才去库房打扫的时候,正瞧见红果姐姐边帮她揉肚子边骂她呢。”
婉仪听了哭笑不得,她这启祥宫怎么尽出妖怪,一个赛一个的活宝呢!冬果儿这馋嘴丫头的心思,她是用脚都能猜出来。定是以为这回要死,得赶在死之前吃顿饱饭,不撑死不算完。也怕挨红果儿的骂,所以连实情都不敢交代,大概这帮人都以为她这回留在启祥宫是得了皇帝青眼吧!
罢了,横竖风波过了,也就不提这茬了。她扶了扶额,问郭鸿永呢:“咱们启祥宫可就只剩这一位人才了,他要是也跟着你们躲懒,那我真觉得自己这个主子当的很失败。”
四两说那没有的事:“郭大哥誉抄您的功课足足抄了一宿,眼下怕是在歇觉呢!”
郭鸿永果然是个实诚的好孩子,到底没辜负她的殷殷期望。
婉仪感动的一塌糊涂,自动忽略了是自己指派人家做枪手,帮她写皇帝布置的功课以应付抽查,才让人家累成这样的。
她啧啧有声,很嫌弃的扫视底下一堆金子银子:“瞧瞧人家,再瞧瞧你们!真是人比人,活活气死人呐!咱们宫里要是排个劳动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