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万般事,最忌瞎揣测。太后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按耐住喜色,旁敲侧击道:“婉婉啊,皇帝除了同你说这个,还提什么旁的不曾?”
婉仪呢,眼下的心思全搁在品香饮上头了,喃喃道:“哪里还有旁的………”
话未说完,猛的一激灵,怎么把另一桩要紧事给忘了!忙搁下茶盏,苦脸道:“确有一桩,万岁的生辰是不是要到了?他问我送什么寿礼来着,我两手空空毫无准备,一不留神夸下海口了。”
皇帝的生日是十一月初八,算算日子,还有二十来日。以往从来不看重生辰的人,如今却巴巴儿问婉仪讨寿礼,这其中的意味,可太值得好好推敲了。
太后和杜若对视一眼,皆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万寿节设在汤泉行宫,看来这个决策实在英明不过,树挪死人挪活,换个清幽的地界,人的心境也跟着开阔不少,也有闲心去抚弄那些春花秋月了。
太后假意叹口气,笃悠悠道:“得!多早晚还教你呢,轻许诺言必寡信,过耳就忘。成日里学你爹那贫嘴样儿,这回好了吧,在这上头栽跟头喽!眼下到我这搬救兵来了,指望我给你支招呀?帮不了!”
婉仪没料到皇太后竟一口回绝,没给她留半点余地,愕着两眼问为什么:“您总不见得怕跟我撞寿礼吧?”
太后高深莫测乜斜她一眼,倚靠在扶手上道:“是为避嫌。如今你名义上是我的养女,若要我连寿礼都替你包圆了,前朝那帮子碎嘴的臣工怕要见天儿的上折本,届时你又该如何处置呀?”
婉仪听了简直要一蹦三尺高:“您要避嫌也成呀,我又不贪图您库里的宝贝,您给我参谋参谋总成吧?”
再者说了,她一脸悻悻然,“大哥哥那心眼多的,怕是属猴的!您真以为他会信爹爹那道御旨?恐怕早就看穿咱们的麒麟皮下了,他若当真问到我这儿,咬死了不认便是。”
她这头栗栗,皇太后照旧安之若素,“你错了,皇帝不属猴,他属龙。 ”
婉仪啊了一声,瘟头瘟脑地插了句话说:“怪道我总被万岁挤兑呢,我属兔,怹老人家属龙,属相上就犯冲,钦天监那帮道爷真叫吃干饭的……”
结果太后一道眼风扫过来,吓得她赶忙噤了声,叉着两手道:“您继续,全当我没事瞎白霍。”
这孩子的性子真叫人犯愁,太后顺了口气,复又道,“养女一说,本就是这帮讲究仁义礼的中原人为掩人耳目的说辞。在他们眼里,皇帝怎可娶二嫁妇?简直不为世俗所容。可先帝爷愣是为了我舌战群儒,他们没法子,只好退而求其次,说你是先帝爷心善捡回来的。这是做给世人看的,皇帝就算心知肚明,为了天家颜面,也定不会戳穿。只是他不介怀,咱们也不能蹬鼻子上脸。所以呀,给皇帝置办寿礼,还是得你自个儿想辙。”
婉仪一听傻了眼,老太太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也要把这事儿推的远远的呀!后来她极尽诱哄之能,妄图从皇太后这儿撬出点皇帝的好恶,哪怕是诸如爱吃肘子不爱吃菜这类的小爱好也成啊,结果大失所望,太后照样岿然不动,“御前的事,我是一概不知,你得从旁处下气力,光在我这儿使劲,不管用。”
顿了顿,又好意添了一句,“横竖不过六日就得动身去汤泉行宫了,这寿礼该如何置办,你自个儿掂量着看吧。”
太后忽悠人的本事,婉仪今日算是领教了,虽然她也没闹明白区区商讨个寿礼怎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但总归有一件事是了然的,那就是这皇帝的寿礼总归还得看她自个儿的本事。
婉仪走出仁寿宫的时候,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荒凉。很显然,皇帝不知给太后灌了什么迷魂汤,哄得老太太改旗易帜,彻底不偏亲了。所以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大概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从御前下手,才能将寿礼送进皇帝的心坎里。
正绞尽脑汁穷琢磨呢,瞥见甬道那头远远来了个人影,原先只是小小的一点,却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快变大,着实唬人。
婉仪伸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眯眼远眺,因天光耀目看不分明,便问身旁人:“这身影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啊?”
自从郭鸿永调去了司礼监,启祥宫可堪大任的公公又变成了苗福,正和两果儿一道踮脚翘首,闻言咂巴了下说:“依奴才拙见,怕是得再等上一等,才能告诉您此人身份。”
唉,问了也等于白问。婉仪心说正好闲着,那就等等吧,万一是仁寿宫来了什么急件,也好帮着母后分忧。
于是好整以暇地站着,就着琉璃瓦投下的一片阴影,闲闲地眺望朱红的角楼,浑重绵长的铜钟声浪似的席卷而来,原来已是未时了。
刚品出点自在逍遥清净心,结果那头惊天动地的一嗓子,把她满心的诗情画意兜头浇了个一干二净。
“贵主儿!奴才可算找着您啦!”
心头陡然有种大事不好的预感,因为映入眼帘的是冯祥那张笑得比哭还难看的面团脸,“爷爷打发奴才来问,说知道您日理万机,不敢多打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