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季是她在舞厅的花名,她火的那几年,在十里洋场的舞厅也是小有名气的。
但十里洋场最不缺的就是如同鲜花一样的女人,红得快,落的也快。
董太太倒没想到一个华人区的小瘪三竟然知道她的花名。
“一大早,侬又在丢人现眼?”董先生眼神阴冷地瞪董太太,语气十分不善。
他站在理发店门口,围着剃头的皮围裙,头顶被两侧长发盖住,瞧着十分怪异。
有些浑浊的眼睛,瞪董太太一眼,而后又冷冷看一眼卫渺,才转身进了屋子。
董太太冷哼一声,啐了一口扭腰回去。
卫渺浑然不在意,她站在馄饨摊子面前,脆生生道:
“吴大哥的朋友说,他伤了手不方便,花钱雇我阿妈给他做饭和打扫卫生呢。”
那些人似乎也想起来小吴巡警每次带回家的女子,年轻漂亮,个个都是大家闺秀。
小吴巡警那样年轻俊俏的男子,怎么可能会看上麻杆一样的泼妇许阿鱼,真是被那舞女污言秽语给影响了。
他们心中愧疚,听完立马道:
“这样好,既解决了小吴巡警的吃饭问题,你家还能多一些收入。”
“小吴巡警好福气啊,又有佳人为他付出。”
卫渺又和他们寒暄了几句,等她竖耳听见理发馆里传来董太太的压低的哭泣和求饶声后,心头那口气才卸下去。
她不喜欢董太太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是个舞女,也不是因为她言行举止粗俗,而是因为她总是不遗余力贬低同是底层的女性。
卫渺来这里两年多了,这个年代虽然说着解放妇女,但女人的地位依旧不高,清白大过天,在这里她是第一次知道闲言碎语能杀死人的。
董太太这个人,自己不干净,就恨不得全天下女人都不干净,她很少厌恶一个人,尤其是女人,董太太算一个。
卫渺走到崔阿婆的摊子上,等她打发走两个买葱油饼的学生后,才上前。
“阿婆,我来还米啦。”
崔阿婆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这米过年前是还不回来了。
但才短短几天,就收回来了。
“阿渺,家里好些了?”
崔阿婆不爱说人长短,每天卖完葱油饼后,就搬个凳子在自家门口,晒晒太阳,或者织织毛衣。
卫渺笑嘻嘻点头,“阿爸现在吃的下,睡的好,阿妈给受了伤的小吴巡警做饭,也能有点收入。”
崔阿婆露出真心的笑容,才拿起秤,勾住袋子,看到斤量足够,很满意。
“才几天工夫,我不收多余的米了。我称出二两出来,你带回去。”
卫渺从自己布包里拿出牛皮纸装的小牛角包,道:
“阿婆,这是您的规矩,不能破,那个时候,您肯接我们应急,光这份情谊怎么会值这二两米。”
崔阿婆听她说话得体舒服,又看递过来的牛角包,心中暖意更甚。
这小娃娃比弄堂里的大人都活得通透。
这个年头,活了今天没明天的,借出去的东西能收不收得回来都不知道。
借了,是情分。
不借,是本分。
但好些人都拎不清,嫌弃她借东西要收利息,背后编排她的话十分难听。
说她是吝啬鬼,铁公鸡,是沙坑中的极品金刚沙。(注1)
卫渺拿着崔阿婆塞过来了三个葱油饼回家,刚巧赶上吃早饭。
一家人围着桌子,一碟子豆腐干,撒了白糖烤得焦黄的法棍片,小块豆腐乳,每人一碗带着少许米的白粥,都摆在桌子上。
看到卫渺回来,卫玲眼睛都亮了,“大哥,就等你啦!”
刚给卫阿大喂完饭下楼的许阿鱼,居高临下地看着卫玲,笑话道:
“我看你馋得口水都流了好几斤,把肚子都撑圆溜了。”
说完就看到卫渺手中的葱油饼,又埋怨道:
“怎么又乱花钱。”
卫渺说:“是崔阿婆送的,她说才几天,不要用多还米的,我没同意,她就给了葱油饼。”
许阿鱼感慨道:
“这个弄堂里,就崔阿婆最通透了。”
卫玲几个直勾勾地盯着散发香气的葱油饼。
许阿鱼一把接过去,对着几个说教道:
“早上这些还不够你们吃的,这些留着中午再吃。”
卫然和卫玲几个小萝卜头哀求地看向卫渺。
卫渺双手摊开,爱莫能助,她也不敢触癫婆霉头。
一家人唏哩呼噜吃完早饭后,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儿去。
卫然带着卫玲去附近的集市看看能不能寻到一些别人丢下的菜叶和烂掉的瓜果蔬菜。
卫丽一边做手工,一边看着卫萍和卫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