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船多是今夜落水受过惊吓的,大家身上湿透,都纷纷躲到船内。
云砚之一上花船就领着她往里走,可云恬说什么都不愿意,坚持浑身湿透立在外头。
云砚之拿她没辙,只得随她留在外头,却一路沉脸不说话。
云恬的手指轻抚过花船外沿临时加固过的围栏,一双眸子如同黑寂的河水般,深不见底。
“三哥心中有惑,可以直问。”
云砚之却不看她,只道,“明明那么害怕掉下去,为何还要站在这里?”
云恬瞳孔微微一缩。
她以为他会问,她答应帮裴远廷见云薇,是打什么鬼主意。
没想到……
他竟察觉到了。
云恬慢声回道,“今晚的事,叫我学会了一个道理。”
“人如果不学着克服恐惧,总有一日,会被恐惧所驱使。”
所以她选择在两次落水后,站到船沿。
船在行进中摇晃,风也不小,照理说,这里比刚刚在茶楼岸沿更加危险。
云砚之拧眉,被她语中突如其来的悲凉所撼。
还未开口,就听她又道,“我总不能事事靠着三哥,你说对吧?”
她转过脸,灿如星华的眸子溢着朦胧的光晕。
从他的角度看去,眼角竟有泪痕。
他下意识将喉间的斥责咽了回去,“一身湿衣服站在这儿吹风,心疾好了,也不该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
云恬微讶。
感受到身体泛起的阵阵凉意,她恍然明白。
从前她身为慕长缨的时候甚少生病,更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如今,云恬这身子,却不能同日而语……
“阿嘁!”刚想回话,就不争气地打了喷嚏。
云砚之见状,脸色更冷,“还不进船舱?”
云恬手指却攥住那冰凉的竹围栏,肃然道,“三哥不觉得今晚的事有蹊跷吗?”
“裴远廷与我素未谋面,偏偏大费周章将我带到水上茶楼,这么巧,萧羽也来了,萧媛将我推下水时,他就在旁边。”
“若不是我将萧媛拖下水,萧羽定会第一时间下水救我,届时,众目睽睽,名节不保,我只能嫁给他。”
话到这,云恬不禁冷笑,“这么一来,准世子妃位,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空出来了。”
云砚之眼底渐渐凝出冰渣,对她的分析,却没有显露出震惊之色。
显然,云砚之也早就猜到了。
他问,“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云恬笑容里,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云恬,“在裴远廷对我见死不救的时候。”
云砚之收敛脸上的冷色,直接了当问道,“你打算如何?”
她告诉他这些,总不会只是想找个人诉苦。
虽然对她了解不深,可单凭近期的相处,他确定,在知道裴远廷和萧羽联手做局害她之后,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更遑论,帮着裴远廷跟云薇相见!
闻言,云恬缓缓侧过脸。
寂夜中,眸底燃起光亮,“自然是,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
……
自苏老夫人被云恬带回来的金丹救醒,就再也不肯见云薇。
这十数日,云薇每日都被禁足在屋里,三天前好不容易偷溜出去见云耀之一面,原以为他是想帮她。
没想到,刚一见面,云耀之就劈头盖脸对她一通指责。
说她不顾苏氏病重,推苏氏挡灾,就再也不理会亲生姨娘的死活。
云薇委屈极了。
她倒是想理,可她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要怎么理!
都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能被噎死,万万没想到,那天她偷溜出去跟他见面的事,还碰巧被云砚之的人撞见。
第二日,何氏又派人来,增加她抄经罚跪的时辰。
一整日忙活下来,她几乎连好好睡一觉的时间也没有,整个人都被折腾瘦了一大圈。
今晚可是七夕啊……
好不容易让慕长缨永远消失,天知道,她盼了多久,才盼到这么一日啊!
若不是因为云恬横插一脚,她今夜本该与世子同游灯会,吟诗品茶,好不惬意。
都怪云恬!
好在,聪明如她,已经提前布局……
如今,就等着萧媛的好消息了。
天色一片暗沉。
云薇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向快要燃尽的油灯,喊了贴身婢女红袖几声,却无人应答。
云薇再也忍不住,骂骂咧咧地站起身往外走。
“这小蹄子死哪去了,别让我逮着你偷懒!”
云薇沿着檐廊下幽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