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平平淡淡,并没有因为亲弟弟生病而有过什么波动。
何伯张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这话就算说了,大少爷也听不进去。
唉!
他只能暗叹一声,可怜自家命苦的小少爷了。
外人却不知,楼之卿并没有什么伤感的情绪,也不是因为父母之死所以迁怒弟弟。
这个弟弟,曾经她一直是怨恨的。
只是对于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之后,其实也没有以前那么偏执。
说到底,她怨恨弟弟,只不过是自身懦弱。
因为父亲母亲的偏心,因为弟弟体弱多病才让她从小男装示人,让她好好照顾。
因为弟弟身体不好父亲母亲就东奔西跑,因为弟弟夺走了她的宠爱与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以她把这所有的一切错误,都怪罪到了自家这个注定要早夭的弟弟身上。
甚至在大家都为了他的病情担忧之时,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心里恶毒的诅咒着。
活的这么痛苦又为什么还要活着,死了不好吗?
后来,如她所愿的,死了,全都死了。
这个家,只剩她一个人。
她上一世服毒自尽时,才终于明白那种感觉,死亡,不是谁都能够坦然面对的。
她为什么要甘心去死?
平复下心绪,楼之卿默默叹了口气,调整脚步,去了那间她重生之后,再也没有踏足过的僻静院落。
何伯在身后看着,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来。
愿意接触就好,血脉亲情总是无法割舍的,只要多接触,总会相处出感情来。
“何管家?!”
“唉,就来就来。”
时隔一个多月,楼之卿踏进这间虽然僻静,但地段采光都很好的小院内。
只是四周因为下人们打扫的不仔细,长了些野草,落了些残叶,显得有几分落魄。
楼之卿眼神暗了暗,眼中闪过几分厉色。
稍稍皱着眉,走进了内院之中。
路过端水送药的下人见着这位主家面色,各个都开始放轻脚步,小心翼翼行礼避让。
还没见着人,一股属于中药特有的味道就传入鼻端,让她更是皱眉。
拿出一方帕子,她捂住口鼻,进了那间主屋。
等到见着医师端坐在床边,给那躺着的人仔细查看,这才把视线落向那位亲弟弟。
只是,她已经不能把这位苍白面颊凹陷,双眼紧闭躺在床上的十岁孩童与心中当初模糊界定的丑陋仇人联系起来。
果然,人是会美化自己的,这样她当初视而不见导致幼弟早夭,就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房中沉默压抑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医师写下药方后,才稍显放松。
显然所有人都知道,小少爷其实是用药吊着,谁也说不准小少爷会活多久。
等到不久的将来更甚至这个月,再次病倒之后,就连医师来了也只能摇头之时,就是他的命走到头了。
每个人都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就连小丫鬟也是驾轻就熟的把药喂进病人嘴里,看得出来肯定是经验丰富了。
楼之卿看她几眼,发觉有些眼熟,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小弟,怎么又病了?”
她眼神从床上人的脸上移开视线,看向一直贴身伺候的小丫鬟。
小丫鬟艾草专心伺候完少爷的汤药,用手帕擦了擦他嘴角沾着的药汁,看了她一眼,这才起身回话。
只是她身形虽然瘦小,声音稍显稚嫩,但那股不卑不亢的气度,让人侧目。
“回大少爷的话,昨晚小少爷梦魇了,梦见老爷夫人,心中思绪过重,这才会一早就病了。”
楼之卿要被人给气笑了。
这个小丫头虽是规规矩矩的行礼回话,可这话语中对她的嘲讽她是听的一清二楚。
可她也真不能以大欺小的欺负了弟弟的丫鬟,而且自己当初确实不闻不问。
至于现在,也是漠不关心。
被这么个小丫头点破心思,楼之卿有些尴尬的放下手中捂着的帕子,第一次感觉有些心虚。
她有些掩饰性的咳了咳,装作没有听出话外之意。
语气中是对着自家弟弟浓浓的关心与担忧。
“父亲母亲虽然走了,但他还有我,小弟还是要好好注意身体,之后我会送些温补的补品,你要嘱咐他好好休息。”
说完这些,她也不想呆在这惹人厌,直接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处理,改天再来看望小弟。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艾草撇了撇嘴。
转身做自己的事情了。
直至中午,服了药的秦怀溪这才清醒过来。
虽然还是很难受,但至少清醒了,命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