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婷疑惑的看着自家主子,都一下午了,郡主还在发呆,这是怎么了?午后小憩醒来就忽然魔怔了似得。
“郡主?”青婷轻声唤她,“该去堂屋里用饭了。”
楚言仍是怔了一下才有所反应,眼睛看到水绿色藤花、缀水晶流苏的幔帐还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回到了五年前,隆朔三十二年,祖父还活着、她还没有跟赵怀瑾议亲的时候。
因着不敢相信,她一整个下午都处于浑噩的状态,不敢去看祖父,生怕一切都是梦。
她清楚的记得在山上死去时的不甘辛酸,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丢了楚家一切的悲戚绝望。怎么也没想到,上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可以保住父亲的爵位了。
想到这里,她又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浅笑。
青婷被她嘴角的浅笑弄得摸不着头脑,继而又疑惑:郡主怎么会露出这种笑呢?这种颇为闺秀淑女的笑容,难道五日前从台阶上掉下来到现在还难受?
想到这里,她急忙问:“郡主还不舒服吗?要不把医官传来看看吧!”
楚言微愣,是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五天前她在宫里从台阶上失足摔了下来,虽说没有受伤,但身体有些地方发酸发痛。
“我没事。”她说着站起来,也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粉蓝色的齐胸褶裙,浅白色的交颈窄袖襦衣,外罩粉色的大袖长衫,头上的两支镂空牡丹珠玉金步摇精致轻盈,端的是活泼靓丽。
在赵家,她身上新婚的嫁衣还没脱下就听到了祖父突然暴毙的消息,匆匆忙忙褪下嫁衣,一身素服麻衣回到了楚家。随后与赵怀瑾之间的冷淡相处,使得她都没有心思去穿那些色彩缤纷的衣裳。
那四年,她已经穿惯了素色、冷色的衣裳,乍一看这种鲜丽的色彩在自己身上,一时倒颇为不适应。
青柠见她眉头微蹙了一下,以为她不满意今天的着装,便问:“郡主,可有什么不妥吗?”
楚言顿住,看向青婷和青柠,现在的她们还有点婴儿肥,不像上辈子在赵家那样,和她变得一样清瘦,人都显得黯然失意。
她对两人轻轻一笑:“没有,这衣裳很好看。”
青婷仍满心惑然的给她稍微补了妆,一路上楚言急切又害怕,担心一切都是假的。
绕过走廊,一进门就看到祖父坐在正位上笑容爽朗,而左侧客席上还坐着一个男子。
急切的脚步倏地停下,楚言嘴角刚扬起的笑也滞住,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怪青婷一定要给她收拾妆面。
定国公看到孙女朝着赵怀瑾的方向呆住,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看见意中人就走不动路了,都瞧不见他这个阿翁了!儿大不中留呀!
他心里感慨着,脸上依旧笑呵呵的,道:“茜茜,快点进来,见过二郎。”
楚言收拾好颜色,扭头看到祖父笑的很贼,满眼得意的神色,似乎在邀功一般。
她禁不住笑了,还能再见到阿翁这老顽童的模样,心里着实激动欣喜。
她轻步走进屋里,对赵怀瑾微微福了身,垂眸客气道:“明河见过青郎。”
这个称呼让所有人都讶异,因为自打她说要嫁给赵怀瑾那天起,她就一直不顾礼规的唤赵怀瑾为“瑾郎”,而不是像众人一样管他叫青郎或者二郎。
赵怀瑾,是宰相赵九翎的次子,人称宪台青郎,十六岁就高中状元,是大周朝建立一百二十余年来最年轻的状元,同年参加制科后,圣上问他:若为官,意任何职?
他回道:监察御史。
谁不知道他父亲是宰相赵九翎,而他却这般不避嫌。监察御史虽然是八品小官,但实际权力很大,职责就是巡视各地官员,惩治贪污贿赂,可以不做汇报先行查处,可以越级直接禀告圣上,除了搞不好就会被圣上猜忌、被人诬陷,巡按上也难免会奔波劳累。
圣上也感到惊讶,看了眉眼沉静、不卑不亢的少年许久,他朗声笑道:“这差事苦的人,倒叫别人仔细瞧着,将来二郎是怎样为朕探路的。”
这话引用的就是那句“青鸟殷勤为探看”,圣上潜意里对他寄予厚望,将他视作神话传记里忠诚的青鸟。
于是青郎这一称呼就被叫开了,等他进了宪台之后,便又被称作宪台青郎。
楚言就是在他考得状元之后,对着所有人说,她要嫁给他的。
可惜,上辈子她最缺的就是自知之明了。
如今若不是担心太过突然,她都想称他为御史的。去年七月他终于进入宪台成为监察御史里行,等资历够了,就能成为正式的御史。
上辈子在她出孝时,赵怀瑾成为监察御史,可以独当一面,然后他一年只回来了三次,最后那一次他们和离。
他显然是刚下官署就被阿翁截住了,深青色的官服还没有换下,黑色革带上的八枚棕黄色瑜石銙是通身唯一的装饰,但就是这般简单难看的颜色,也丝毫折损不了他的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