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思绪跑偏,他握笔的手长时间滞空于纸上,一滴墨汁滴落在纸上,登时一张即将写好的经文顿时毁了,他微怔,却并不可惜,只是淡淡的把纸张团成一团扔进纸篓里,又拿了新的纸抄写起来。
楚言听到动静,朝他看去,正见他把废纸扔掉,暗道幸好不是卷轴,不然就要从头抄起了,正五品的写经使,既令人羡慕可又枯燥无趣,倒也锻炼心性,他的忍耐力应该很强吧!
因着他喜欢独自抄写经书,所以就没有帮着研磨的宦官,楚言看到他不时的停下来研磨,暗觉不方便,这样多费时间,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墨汁很快就会干掉。
她想了一会儿,瞅了眼窗外,见天色还早,便在他再次研磨的时候,抱着橘猫站起来,把它放到窗前,元宝不解的抬头看她,她笑着拍了拍它的头,回身看到宫阑夕也在看她。
“宫经使若是不觉明河打扰的话,不如让我来研磨?”她说着,有些不确定他是否会同意,只是毕竟连累了他,她想做些事情。
宫阑夕愣住,今次已经是第二次让他吃惊了,她的到来,她的话。
楚言见他愣住,自觉是唐突了,刚要说告辞的话,就听他说:“那就有劳郡主了。”
楚言笑道:“哪有,不过举手之劳。”
本应拒绝,哪能让堂堂郡主给他打下手,但宫阑夕忍不住,他希望身边的人能多留在这里一会儿,他将砚台往她身边推了推,楚言拿起墨条研磨起来,边磨边一点一点的加水调匀。
兴许是楚言在身边,宫阑夕不能集中精神,鼻尖总是飘来她身上的三匀香味,令他心神荡漾,手一抖一张纸又毁于一旦。
他皱眉,还没拿走这毁了的纸张,就听楚言笑出了声,她说:“看来宫经使真的不习惯有人在,这已经是毁掉的第三张了。”
“不是,”宫阑夕立刻反驳,随后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急,便缓声道,“许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会心神不宁。”
楚言瞥了一眼只有两个纸团的篓子,这两个纸团都是在她来了之后才写毁的,她道:“那宫经使为何不让内侍进来服侍呢?”
宫阑夕面不改色的道:“因为元宝不喜欢他们。”
侧躺在窗户那里的元宝听到主人提到它的名字,微微抬起头喵了一声。
楚言看了眼躺姿优雅的元宝,怎么都觉得宫阑夕是让它背锅。
“宫经使不是有薄荷膏吗?”楚言想起木兰小筑时,他给她用的薄荷膏,想到这里又想起了这人学猫叫,当真是想象不到,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学猫叫的。
宫阑夕的眼角不易察觉的微抽,然后从抽匣里拿出薄荷膏,平静的沾取少许涂在两侧颞颥,又在鼻下涂了些。
楚言看他做完一系列动作,道:“我忽然想起来,家中有不少你抄写的道教书籍,不如你少抄一些,反正圣上也不知道。”
宫阑夕愕然,垂首看着她,只见她眼中是认真所说,他揶揄道:“郡主是在教微臣欺君?”
楚言移开了眼睛,看着从窗外投照在屋中间的那块光亮,道:“没有,有谁知道?”
他失笑:“我只负责抄写,写完后会有内侍过来检验,随后才能送到各位大臣的府上,怎么可能瞒过呢?”
“可是夏至祭祀就要到了,太后一定让你再抄一批佛经用来祭祀的,如何能忙得过来?”楚言对二圣这次的行为有些反感,虽为皇室至尊,但也太强人所难。
“郡主不必担心,那些佛经微臣很早就写好了。”他说。
“啊?”楚言讶异。
宫阑夕道:“每次闲暇时我都会抄写一些佛经,以备不时之需,当然不可以让太后知道。”太后不喜欢放置时间过久的经书。
楚言也知道太后的喜恶,她抬眼看着宫阑夕,忽而眼中带着调皮的问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你不担心我与别人说了?”
宫阑夕看着她自然而露的情绪,心里浮动起异样,也反问道:“郡主不也是教微臣欺君,难道就不怕微臣也告诉别人?”
话落,两人对视片刻,忽然同时而笑,楚言看了眼毁掉的经文,道:“浪费了不少时间,还是尽快抄写吧!”
宫阑夕颔首,这次集中精神,再也没有毁掉一张。
元宝在桌上站起来,双爪在前压低了身子撅着屁股做舒展,然后又侧躺着卧在桌上,棕黄色的眼睛凝视着站在书桌前的两人。
日光渐斜,室内暗了下来,楚言拿起火折子点亮了蜡烛。
宫阑夕愣住,道:“微臣疏忽,竟让郡主做这些事情。”
“无妨,经使才是劳累了,”楚言道,又看见书架上的儒家书籍,问道,“经使有没有想过参加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