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要几个小时，开始发愁要说什么。打开车窗，吹着风，只觉得要散了的骨头架终于找到陆地，方延想了好几个话题，在嘴边绕啊绕，反复斟酌，结果意外的竟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去，车还在开。
“醒啦？”
“嗯，不好意思。”方延把窗户打开，让自己清醒。
张望看了她一眼，“你确实应该不好意思。睡觉口水都流到我车上了。怎么，馋了？”
方延伸手摸了摸嘴角，别开头皱着眉，懊恼得咬着嘴唇往窗外看。
张望笑出声，“你知道开车的人能看到后视镜吗？”
方延皱着的整张脸瞬间抚平，喉咙吞咽，低下了头不敢再动。
“我觉得你跟以前有点不一样。”张望开口。
“哈？”
“好像多了点活气。以前很别扭，钝钝的，像个木头，还是那种不让人喜欢的木头。”张望想起那天学校关门铃响起前，第一排座位上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犟得像头驴。
“嗯，我是挺不招人喜欢的。”方延看着前面的路，路上的车多了起来，北京的市区总是能看见长长的红色车尾灯，很漂亮。
红色的蜿蜒的川流不息的长龙。
方延凭空地感觉自己像这长龙里突兀的重装货车，挡住了前面的风景，人人避而远之。
“下次来，提前跟我约，我带你。中级道不好玩，高级道还凑合。”张望看方延走神，开口说。
“啊？”方延扭头看向张望，“哦，好啊。你，你是经常来攀岩吗？”
“也不是，偶尔，北京室外攀岩一共也没几个地儿。其实室内比这个难度高，有意思，但是室外有风景，我还是更喜欢蓝天白云啊。”他转头看向方延，“你玩儿室内吗？下次一起？”
方延想起安澜，“还比赛？谁输谁破财请吃饭？”
张望重重哈了一声，一下一下点着头，舌头顶上侧边的牙齿上，“唉，我很少输好嘛？上次是意外，真的。攀岩？切，我不是吹牛，你敢来，我保证让你五体投地叫大爷。”
前面的车停了，路上堵了起来。
“等一下，等一下，你刚刚是在挑衅我是吧。我跟你讲，你死定了。”张望看着方延，拿起手机翻开相册举到对方脸前，“看到没，我现在就要发给你老板，让她知道自己的员工有多不注意仪态！”
一张照片，方延窝在座椅睡着，嘴角微张。
“那你没机会了，因为我离职了，谁也管不了我。”方延耸起肩膀，两手一摊，幸灾乐祸看着他。
“啊？为啥，上次大名开会，何总在你老板面前夸了你，段欢还说准备给你升职加薪，怕你跑了。”张望看了眼方延，“原话是，跟我时间最久的人了，贴心，我用谁都不习惯。”他学着段欢说话的方式。
“真的啊？那我也算是得到了老板的认同。多谢你的小道消息，不过不重要，我们没关系了。”
张望皱起眉，想了想还是开口，“方延，你这个人啊，哪都好，就是不会跟人相处。离职了也能当人脉资源啊，什么叫没关系。”
方延看着前面开始缓慢移动的车灯，想起自己发给段欢的那段文字，她编辑了很久，长篇大论，表达对知遇之恩的感谢，表达对老板个人的崇敬，表达希望还有机会一起去看展。而所有的文字，终结在“已开启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的好友”几个白色的字符上。
“嗯，确实，我不太会跟人打交道。总是不知进退。”方延把手伸向窗外，去碰风，她喜欢风。
“既然如此，要不要拜师，我可以教教你。”
“嗯？”方延看着张望近乎急迫的表情，突然起了恶搞的心思，“你这是……额，你不会是这么久了，不甘心。就想让我叫你一回师傅吧。”
张望咳嗽了一声，“怎么，我不配吗，我经过的公司认识的人，哪个不是好兄弟姐妹。就是一中，哪个不是我招呼一声就能来的。”
方延笑起来，点了点头，“嗯，那我拜师学艺。”
张望很兴奋，扭头看着她。
见她不动，
挑眉，等着。
“这么急迫？”
“快点喊~”
“师傅。”
“太小声了，没听清。”
方延低下头笑，清了清嗓子，“师傅。”
张望拍了一下方向盘，发出鸣笛，一路高歌向前。
“我觉得你也有点不一样了。”方延看着前方，“以前你总是很凶，虽然有很多兄弟，但你总是跟你的兄弟也动不动就要打一架，很少轻声说话。”
张望问，“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你会开玩笑，会对很多人笑。以前，你只会对乔舒悦笑，其他时候都很凶。”
张望安静了几秒。
“对了，没问，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