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的家族?”珂希尔瞪大了眼睛,她觉得不可思议,她只不过是在伦敦东区药铺附近的贫民窟出生的孩子罢了,怎么还有所谓家族。
“小生记得你的书柜里有一本走马灯叫Marie - Antoinette。”葬仪屋让珂希尔躺下给她盖好被子,这对葬仪屋而言就是一个睡前童谣。
“是的老师,那是波旁王朝路易十六皇帝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珂希尔一直对这位美丽的女人很有兴趣,然而她的走马灯里已经只是干涩的文字,连那胶片似乎都消失了。她很同情玛丽王后的境遇,虽然支持新政的实施,可宫墙终究牵绊住了她俯视疾苦民生的视野,新政也由于来自法兰西王国历史的弊病而寸步难行。
她无力挽救危亡的波旁王朝,也无法维护根本不爱她的路易十六皇帝。最后在国民的愤怒中走过她仅有三十八年的人生。后世的她被冠以赤字夫人的名号,至今被法兰西的人民所唾弃,他们说玛丽王后是王朝的蛀虫,是奥地利送给繁盛法兰西的诅咒。
“或许你得唤她曾祖母呢小天鹅。”葬仪屋摸着她的脸颊,岁月真是残忍,一眨眼都已经百年了。
“难道塞巴斯蒂安先生说的是真的吗?”珂希尔看着葬仪屋的眼睛,烛火倒影在那片萤绿之中,玛丽王后?曾祖母?虽然在画像上,她的容貌确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哦?看来那位执事先生眼里不错啊,咦嘻嘻嘻,看来小生今天讲的故事不足够让你震惊了。”葬仪屋握住珂希尔的小手,来自葬仪屋的冰凉触感让珂希尔瞬间睡意全无,是没有任何生机的温度,她却觉得无比安心。
珂希尔看到床头柜上的蜡烛渐渐地短了,而葬仪屋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上,是的,灵魂之河给予安托瓦内特的礼物是美丽的容貌和奇异的力量,然而在他人眼里是惩罚和枷锁。经历浩劫的家族本应自由地生活在南欧的国土上,不过有的人并不打算放过你们呢……
葬仪屋左等右等没有等来珂希尔悲伤的情绪还有惊讶的反应,她也好像在听一个睡前故事。“老师,我有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吗?”珂希尔左思右想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当然前代的事情她并不怎么关心,安托瓦内特,传闻中的奢靡之族实际如何与她也并无关系,走马灯不会撒谎,在玛丽王后的头颅落地那一刻,这个姓氏的剧本就已经结束了。
“当然是有的,你是人类,我的小天鹅。”葬仪屋意外的是她不关心这个姓氏背后的故事,反而是常人所不曾想到的双亲,她和伯爵不一样,伯爵对他去世双亲的死因实在过于冷淡。那少年似乎要用自己的力量解开谜底。
“你的父亲是在乡野长大的法兰西贵族,当然了,历史也是可以骗人的,历史记载你的曾祖父和曾祖母并无后代,玛丽王后是在逃亡的时候诞下你的祖父,她的走马灯剧场是这样告诉我的。路易十八皇帝的西班牙复位计划失败了之后波旁王朝大概气数已尽了吧,嘻嘻嘻,人类总是会为了有铜臭味的钞票和拥有摆布他人的权利斗得你死我活。”葬仪屋听着窗外的风声,他挑起珂希尔的一缕头发打算梳顺,因为今天他听到有孩子的童谣里唱到珂希尔是绵羊小姐。
“这些人真的很可怜……”珂希尔看着天花板叹息,如果他们都是平常的人家,或许不会有这样的命运。
路易十六皇帝之弟继位,十七皇帝病逝,十八皇帝奔走西班牙为复兴波旁,后来上台的查理十世皇帝在人民起义的叫骂声里下台,最后的路易.菲利普在英国亡命葬身绿野公墓……
荒唐的争夺结束了,法兰西的世界依然没有实质性的变动,属于波旁的时代就此完结。这都是珂希尔在走马灯里读到的冰冷文字,他们的灵魂已经不存在了,或许是消亡或许是踏入灵魂之河,她想象不到二百五十九年的波旁王朝历史里究竟是怎样水深火热的场面,留给百年后的她读到的只有无能腐败的奢侈君主和义愤填膺的贫苦人民。还有所谓当做历史英雄的资产阶级救世者,或被称为护国主的可笑虚名。
这些来自历史的无尽恶名与白眼……他们说,耶和华天父都不会宽恕波旁的君主这些时代的蛀虫。
“小生在想如果你的父亲可以以王储的身份站在光明之中,或许他不会娶希腊香料商人的女儿为妻,他们也不会在互相寻找彼此的时候遭遇海难,小生曾经去死神图书馆翻阅过他们的平生记录,就好像生活在伦敦的普通人一般,小生认为继承王位的波旁家族其他人都会羡慕你父亲这一脉的生活吧。”葬仪屋将小梳子放回了床头柜上,在他眼里,珂希尔或许是真正意义上波旁王朝最后的女儿,但是消失在尘埃里的东西不必追溯,而自己也很难看到珂希尔的未来到底在何处。她不是法兰西的王女,更不是历史的余毒,人类的史册啊,真是叫人反感。
“他们,不要我了吗?”珂希尔眼里的光暗淡了下去,她一直羡慕在街边糖果店拉着母亲的手买糖果的女孩,或者在田野里骑在父亲肩头快乐嬉戏的少年,那样的幸福洋溢在他们的脸上,珂希尔却从来没有体验过这寻常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