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节,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若问这金陵城里哪里春色最浓,定是女儿河畔的丽春院。 这丽春院里美女如云,堪堪是最富贵风流的温柔乡,也是万千英雄好汉为之折戟沉沙的销魂巷。 近日,丽春院的老鸨潘妈妈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起路来精神抖擞。此刻,她穿过富丽堂皇的丽春院,迈着碎步子一路走来,来到装潢最为华丽的一间闺房,掀开帘子,眼睛都喜成了一条缝,抿着嘴唇笑道:“我的好女儿,今日妈妈前来给你道喜了!” 潘婉儿正坐在菱花镜前梳妆,那镜子里的人儿,桃花面,柳叶眉,一头黑油油的头发,红艳艳的小嘴撅着,堪堪似那树枝上挂着的,才将熟透的红樱桃。 潘婉儿听罢也不回头,只是对着菱花镜将柳叶眉描的长长的,从红漆描金螺钿匣儿匀出玫瑰香胭脂,均匀地抹在脸上,衬得那一张面儿更加娇艳可爱,这才悠悠地问道:“妈妈,你倒是说说,喜从何来?” 潘妈妈笑道:“女儿你还不知吗?咱们金陵城新上任一位谢御史大人近来在寻一个会唱《浣溪沙》的绝色佳人。我想这女儿河里的姐儿们,除了你还能有哪一个?” “女儿啊,你可知道这位谢御史,年纪轻轻,人生得风流俊俏不说,家世也是最最清贵的,若是我女儿跟了这位谢大人,可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听了这番话,潘婉儿眼中微光一转,眉梢眼角尽是风情,她抿着嘴一笑,“感情是那位谢公子,那日宴席上我曾远远地瞧上一眼,当真是人中龙凤。” 前几日,潘婉儿曾到醉杏楼宴饮,曾遥遥地瞥见了那谢佻,当真是如众星捧月一般,璀璨夺目。 自那日一见,这潘婉儿就对谢佻有意了。只是,听闻这位谢公子公务繁忙,平素不喜招揽歌伎,也不大到这女儿河寻欢作乐,因而无从相见,引以为憾。 如今听妈妈说这位谢公子竟要寻一位会唱《浣溪沙》的绝色佳人,可不是正中她的心坎上了吗? 她冲着菱花镜轻笑一声,十分笃信,只那谢公子只要一见了她潘婉儿,听她唱了那一首《浣溪沙》,定会引自己为红粉知己。 再者说来,听闻这位谢公子尚未娶妻,她若能抢占先机,岂不是牢牢地抓住了一个金龟婿?的的确确是天上掉下来的一门大喜事! “哎呀,不好。”潘婉儿眉头一蹙,颇为遗憾地说道:“若是我跟了谢公子,那‘七月七选花魁’我可就去不成了。” 潘妈妈一双老眼轱辘一转,心中的算盘早已拨好了。“嗐!妈妈倒是忘了这一茬了。不过你若跟了那谢御史,比那花魁娘子还要风光几分咧!那花魁娘子,就让给别人吧!” 说到底,女儿河里的姑娘们争破头要当那花魁娘子,不外乎是为了名和利。可说到底,当真成了那花魁娘子,为的就是能够接近谢佻这样又清且贵的公子哥了。如今眼前摆着一个现成的机会,这些精明的老鸨们又怎会轻易放过。 听潘妈妈如此说,潘婉儿这才舒颜一笑,望着菱花镜里的春色满面的美人儿,颇为满意地挑了挑眉,风情万种地说道:“既如此,奴就莫要公子久等了。” …… 这一日,春光正好,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此刻的画春楼中,姑娘们如莺莺燕燕一般叽叽喳喳,内室之中却颇为清静,幕帘之下,一位清俊的公子喝茶,正是金陵城内新上任的御史大人谢佻谢公子。 自他上任半月以来,公务繁忙,应酬不断。今日正逢他的休沐,终于可以偷得半日闲,消遣春愁。 信马由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女儿河畔的画春楼,说是来寻旧相熟苏相公浅酌一两杯,实则是为了去寻一个人。 那一夜,惊鸿一瞥,他在女儿河畔见到了那一位唱着《浣溪沙》跳舞的妙人儿,一如楚襄王梦巫山神女,精神恍忽,若有所喜,纷纷扰扰,那一种相思,可谓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让他魂牵梦萦。 半月来,他和金陵城大大小小官员的应酬之际,也见了不少金陵城的有名的姑娘们,可是无一例外,都不是那位妙人儿。 只是,他并不知道妙人儿的名字,也没有看清楚她的面容,只是记得,只记得她犹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一种妍情丽致,难以言喻,非寻常女子可以媲美。 谢佻平生,从未为一位女子如此牵肠挂肚过。这一种感觉,就像是天上翱翔的凤凰,拍着翅膀落下的一根羽毛,被微风吹起,又缓慢地下落。又似暴雨初歇的夏日,蜻蜓轻盈地在水面点过,留下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既因心生的这份相思感到惊讶,又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这位姑娘。 只是,那一夜,仓促之际,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