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仍未停歇,上至暮年老翁,下至幼齿孩童,竟无一人离去。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人们,希望他们美丽温柔的皇后如昔日一般笑语盈盈地说这是个玩笑。然而,皇后此刻已然跌入深渊,同样期许着众人的救赎,却是枉然。
默氏族人皆被禁军围困,默苍黎作为族长只能选择安抚族人,不能意气用事冲出重围将他的阿姊带回来。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轻狂不羁的少年,那个笑着说会永远保护阿姊的少年。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众多族人中他发现自己的儿子不见了,一番打听之下才了解到随风早在上山的途中就不见了踪迹,而眼下的状况他也分身无术,只盼上天能保佑他的孩子能安然无恙。
此时躲在草丛中的两个少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弄出些细微的动静让守卫发现这里藏了两个人。谁知那人很是谨慎,挥舞着长刀在草丛中劈砍数下,那把刀离小墨川只有一寸,再近一寸就能刺中,但他愣是没有移动半分。被他按在地上的小随风,感受着身上不由加重的力道,能想象出此刻小墨川正在积极克制自己不要移动。
其实他完全可以抛下自己,今日发生的事情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他甚至可以抓了他去邀功,不必在此为了护住这仅仅相处了一个时辰的人而面对着不长眼的刀剑,然而他没有。想到这里,小随风心里终于冷静了下来,等到此间事了,他一定要好好问问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侍卫哥哥!你也在这里嘘嘘嘛?”
这时小卿酒的声音冷不丁从边上冒了出来,他手里拿着巨大的芭蕉叶撑着挡雨,两个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侍卫,在这昏暗的天气中他的眼睛居然格外明亮,这侍卫被盯得不由打了个寒战。
“去去去!哪来的小孩!一边去!”
侍卫拿起长刀晃悠了两下威胁着小卿酒,没有再揪着那个草丛不放。
“哇!你这么大个人欺负小孩!还随地大小便!羞羞脸!”
小卿酒对着他做了个鬼脸就立马跑开了,那个侍卫恼羞成怒也追了上去。卿酒虽然腿短,但他灵活,左躲右闪的将人带出老远才被逮着送到苏老爷子手里。
估摸着人跑远了,躲在草丛的二人才终于能缓口气。小墨川翻了个身仰面躺在泥地上,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手指忍不住的颤动。小随风终于能把脸从泥土中拔出来,也翻了个身躺着,他从胸前掏出已经被雨水浸湿的帕子,抹了把脸,帕子瞬间变成了土黄色。
“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好不容易止住颤抖的小墨川艰难地爬了起来,小随风也紧跟其后。刚是初春,虽不比寒冬腊月,但这雨水淋在身上也是极冷的。两人为了不让自己感染风寒,小心地绕过祭祀台,到寺中的厢房里去翻了两件小沙弥的僧衣。由于目前不清楚祭祀台那边的消息有没有传到寺中,故而两人悄悄地避开了寺中的其他僧侣,以免打草惊蛇。
大雨如瀑布般倾倒,雷声响彻云霄,在闪电的映衬下皇后默氏的脸格外可怖,蓝色鳞片已经覆盖住她半张脸,额前一对角从一开始的拇指大小长到了现在的五寸长。她止住了哭泣,试图从地上爬起,但侍卫的刀戟依旧死死地压在她身上,使她动弹不得。被众人护住的皇帝终于缓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皇后,左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的眼神就变得异常坚定。
“都退下。”
“皇上三思啊!”
“朕说了,都退下!”
皇帝一步步走向她的皇后,让侍卫尽数退开,众人只退了两三步,不敢退的太远怕徒生事端。随着众人后退,压在皇后身上的刀戟也都拿了下来,她终于可以不用匍匐在地上了。皇帝上前紧紧握住她两双布满鳞片的手,稳稳当当的将她扶起。
“流月,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眼前人是她的枕边人,他依旧温声细语,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但她怎能不知,这是他最后的温柔。她之前明明有很多话想说,现在却一句都无法说出口,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发出正常人的声音,一旦开口会吓着很多人。最终,她摇了摇头。
“乖,别怕,我们回家。”
皇帝缓缓将她拥入怀中,一边安抚着她一边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插入她的腹中。这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匕首刺中了大动脉,血流不止,却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最后,她终是在他怀中闭了眼,断了气,身上的鳞片也皆数退去,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只是永远不会再醒来。
“皇后被妖邪附体,以命相搏!现妖邪已除,谥号孝慈,葬皇陵,举国哀悼!”
皇帝说完这段话后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抱着他的爱人一步步走下祭祀台,经过默氏族人时,停了下来。
“皇后乃国母,岂是尔等污蔑的妖!捉拿妖言惑众者,赏黄金万两!”
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围住默氏的禁军皆散开寻找当时第一个说皇后是妖的人,默苍黎同样也吩咐族人找寻,这必定不是空穴来风,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他的阿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