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往月牙家的旧宅走去,一路上,迎面走来的村民们见着老四就像见着黄金宝库一样,夸赞起老四来,就没个停歇的时候。而老四呢?他就像是个吝啬却又想要炫耀的土财主一样,他使劲儿地想把笑容压下去,可就是忍不住地又要往外送,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扭曲。
“哥,你赶紧收手吧,可吓人了。”被老四牵着的阿昴,时刻都能感觉到身旁之人的抖动,他噘着嘴巴,干巴巴地说道。
猪崽看着热情欢呼的村民和兴高采烈招手回应的老四,颇有些尴尬,他无奈地说:“四哥,你想笑就想吧,别憋着了,怪难看的。大家既然都看出来你就是这莫家村的大宝贝了,那你就别在我们面前装傻了。”
“谁说的,我可没装。嘻嘻嘻,村里的人对我就是热情,说话也特别好听,夸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老四红着一张脸,也不知是被晒的,还是被羞的。当然,大家都觉得是前者,因为说话的老四可是一丁点儿羞怯的意思都不见:“不过,村里人说的也都是大实话,我就是这么优秀。”
听到老四的话,大家都对此嗤之以鼻,主要是老四实在是厚脸皮,村里人也确实是说的夸张,不是修辞手法上的夸张,那简直就是在睁眼说瞎话好不啦。
“四娃子回来了?看,四娃子多孝顺,住京师那么远的地方还时不时回来给月牙上坟,这孝心谁见了不得哭上一场,那都是被咱们四娃子感动的。”
“四娃子长得可真俊啊,真是会长哈,尽挑着月牙好看的地方学,可见在娘胎里,四娃子就是个聪明的。”
“穿的衣裳也好看,一身儿黄澄澄的,跟地里的南瓜似的,一看就喜庆,今年肯定又是一个丰收年,这兆头多好啊。”
“四娃子说话也好听啊,那叫什么词,出口成章的,一看就知道学问高,肯定在学堂里下苦功了吧。不过,咱们四娃子聪明,肯定轻轻松松就能考第一。
……
诸如此类的话层出不穷,老四也毫不犹豫地照单全收,脸上一点儿羞赧的样子都不见,而大家对此倒是有些不适了,就连与老四相处了月余的南求问都止不住地捂着心口,直犯恶心。
主要是这种睁眼儿瞎一般的夸奖,已经不是与事实相去甚远的地步了,而是风马牛不相及,从极北之地的冰川走到极南之地的雪山那么远。
说老四孝顺,也行,算事实,毕竟他是实打实地为他娘守了两年孝,时时刻刻把他娘记在心里,挂在嘴边的。可是,说他的孝心能感天动地就有点儿过了吧,老四在御花园被元祐帝追着打,嘴上还不停挑衅的时候,朝臣们还说老四大不敬呢。
说老四长得好看,也行,确实是这样,满京师里,齐世子、老四和容执是榜上有名的美男子。可是,说他在还没生出来就学他娘的样貌,是不是有点儿太罔顾科学了。老四是个人,又不是泥人,怎么,他还能想长成什么样就把自己捏成什么样儿啊?
说老四穿衣风格独特,也行,见仁见智吧,风格这个东西的确是不好评说,各有各的喜好,虽然满天下很难再找出第二个把自己从头到脚,连袜子都穿成同色的人了。可是,满身橙黄色怎么就跟丰收挂钩了呢?老四是巫师吗?还是他会算命?怎么他穿身衣服就能预示着丰收呢?
说老四学习好,也行,虽然他在文心阁时常排倒数第二,但好歹容执还在他下面死死地坚守着末尾的地位不动摇呢。可是,他怎么就下苦功了呢?要知道,老四可是不到最后一刻决不写作业的人,还有,快四十的人了,跟小孩子一起读书也就罢了,连《出师表》和《赤壁赋》都能背混的人,村民们是从哪里看出他聪明的?
村民们话中的槽点实在是太多了,阿昴连想吐槽都找不地方下嘴,为了避免呕吐恶心,伤到自己的喉咙,阿昴只好绞尽脑汁地转移话题:“哥,咱们啥时候去给月牙姨姨上坟啊?是不是要去买鞭炮和纸钱啊?”
猪崽也好心地提醒着:“还有馍呢?咱们是不是要请村里的人帮忙蒸好啊?”
对于阿昴和猪崽来说,上坟并不是一件多么忌讳的事情。在宋老尚书的教导下,阿昴和猪崽老早就知道,在墓中住着的都是亲近的人,现实生活中,人们已经见不到他们了,只好通过些绵薄的心意期盼着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能过得好。
就比如现在,墓地里住着的是月牙,是老四的娘亲,是老四口中那个,如果见到阿昴和猪崽一定会调皮地揉捏他俩脸蛋的女子。老四故事里的月牙,是如此地鲜活,仿佛从未真正离开过,对于阿昴和猪崽而言,月牙就是虽然素未谋面但人人都说好的姨姨,他俩感觉亲近极了。
所以,又有什么好忌讳的呢?
对于阿昴和猪崽的豁达,元祐帝也乐见其成。出生和故去是家长们很难向小孩子解释,却又不得不解释的两个话题,元祐帝想着与其遮遮掩掩的,倒不如想办法给他们讲清楚,省得又教出来一个像老四那样,三十多岁还人事不知的小蠢蛋。
当宋老尚书在文心阁给猪崽和阿昴讲红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