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的血顺着谢千砚清晰的下颌流下来,落在地上,染在他纯白的衣裳上。谢千砚弯着腰,眉头紧皱,单薄的背脊在微微颤动,像一只扑棱着翅膀的飞蝶。
楚见欢指尖一动,静心铃的声音停了下来,分明已经不再发出声音,可是楚见欢却觉得那熟悉的乐声还在屋内回荡,直击人的心脏深处,撼动里面深不可测的地基,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惊涛骇浪。
直到把人内心深处最隐忍的东西挖出来,才罢休。
楚见欢停在原地,收回了原本想要去抚谢千砚的手,如白玉般的面庞静谧无恙,只一双眼在闪着光,诉说着莫名的情绪。
事到如今,楚见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千砚的魔气是因她而起,或者说,很大一部分上跟楚见欢脱不了关系。也许,是从魅魔的报复开始,一个触碰,一个亲吻,甚至到了秘境中的一场交合,随着两人关系的越发亲密,谢千砚道心所承受的冲击也越来越大。
只是,楚见欢不明白,谢千砚身上的魔气从何而来?
若说是宗门比试大会上,本该出现在楚见欢身边的魔尊带给谢千砚的,那谢千砚在竹林的时候生出的异样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那时候谢千砚就已经染上了魔气?
楚见欢拧起眉头,试图去理清这其中的时间线。先有道心受损,再有魔气入侵。而在竹林之前,楚见欢和谢千砚并无任何实质性的亲密举动。谢千砚没有道心受损,又怎么会引来魔气?
除非,魔气一直潜伏在谢千砚身边,只是谢千砚自己和楚见欢从未发觉。
这种猜想一出现在楚见欢的脑海中,便被楚见欢下意识地一票否决,只因这听起来也太可笑了。修仙界中,千剑门对于门风一事把控地最为严苛,门中断然不会出现魔气扩散一事,更何况以谢千砚的身份地位,整天与门中长老见面,不可能不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楚见欢摇了摇头,压下了所有的想法,只往前面看去。谢千砚的手贴在胸膛上,面色痛苦,不住地喘息,仿佛失足掉落在水池中即将窒息的人,渴求着空气。楚见欢心一顿,还是走上前,轻声问:
“你还好吗?”
“……”
楚见欢没等来谢千砚的回答,却撞上了谢千砚幽邃凛冽的双眸。谢千砚喘息声渐弱,抬起脸,稍稍站直了身子,将自己与楚见欢正对,看她的一举一动。
“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去哪?”
出乎楚见欢的意料,谢千砚出了声,声音沙哑,如同沙滩上还未被打磨完全的鹅卵石,柔软中隐含锋利的攻击性。谢千砚彻底站直身子,靠近楚见欢,重复问道:
“去哪?”
谢千砚随意地用指腹擦去嘴角的血丝,整个人朝楚见欢靠过来,侵略性的气息也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墨发雪肤,黑眸红唇,展现在楚见欢面前的画面带给她巨大的冲击力。
心跳声如雷,声声不停。
“当然是……”
楚见欢别过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然而紧绷的尾音却出卖了她。话还没说完,谢千砚就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打断:“别想。”
被谢千砚这一说,楚见欢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升了起来,她扬起下巴,眉宇之间似有愠怒之意:“你算哪位,有什么资格管我?好狗不挡道,让一下,谢谢。”
谢千砚恍若未闻,只用他冰冷的手拨开楚见欢散落两旁的头发,指尖划过楚见欢的脸,隐隐有电流流过,带来一阵战栗。谢千砚摆弄着楚见欢的头发,专注且一丝不苟,好像楚见欢是个需要被精心对待的娃娃。
太诡异了。
直觉让楚见欢下意识地躲开谢千砚的下一次触碰,她缩下身子,往旁边一侧一挑,谢千砚的手成功落空。谢千砚不怒反笑,只站在原地,注视着楚见欢。
“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见欢已经分不清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谢千砚,还是入了魔的谢千砚。当楚见欢觉得谢千砚已经恢复正常的时候,谢千砚又会做出一些诡异的举动。可当楚见欢觉得谢千砚已经失去理智的时候,他的所作所为又不像一个充满邪性的魔所做的。
一片地,一条线,划分出黑白两道,谢千砚却始终处于中间的灰色地带,左右摇摆。
楚见欢犯了难,只能试图用自己的言语去唤醒谢千砚残存的理智,以让事态逐渐恢复正常。可是,谢千砚仿佛偏不如楚见欢所愿,他不回答楚见欢,只一步步地逼近她,嘴角噙着一抹极小的笑意。
随着谢千砚的走近,楚见欢越发感受到他逼人的气势。其实,修为高深的修士周身都会有一股威压,只是不会轻易显示。谢千砚也是如此,平日里都将自己的修为隐藏的极好,免得给周围的人带来困扰。
楚见欢僵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千砚离她越来越近,而自己没有任何办法,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