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街上这样子真是失态,现在给我上车去。”
“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上车。”
“你干嘛啊,我自己有腿会回去……”
“别让我说第三遍。”
井之绘瘪着嘴不再出声了,不甘心地看了栗原一眼,接着便不情不愿地朝路边停着的车走去。
讲话似乎很有威信的姐姐转头对他道,“不好意思,我替妹妹向你道歉……你住哪里呢?这么晚了,送你吧。”
井之绘顿时回头,“快来啊听到没,送你呢!”
井之琦不容置喙道,“小绘,去副驾驶。”
又对视两秒。“可恶!”骄横的女孩直跺脚,但还是乖乖听姐姐的话拉开了前车门。
“实在不好意思,我回头会管教她的。”井之琦看了眼腕表,态度诚恳,“时间的确不早了,让我送你吧,如果有什么困扰麻烦在车上告诉我,不用顾忌她,我会替你解决。”
栗原本来不想和井之绘再有任何接触,奈何她的姐姐气质过分优雅、待人礼貌,语气真诚,实在是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人。
不知名的姐姐声音也好听。年轻人耳根软,定力且不够,就这么鬼使神差上了车。
他有天居然也会看人下菜?栗原唾弃自己。
同时也看了眼手机时间,因着这番纠缠,等他走到公交站说不定会赶不上回家的末班车,有人送还省了车费。
车轮朝着他所报的地址驶去,因着主人好意,后座唯他自己,否则井之绘是怎么也要跟他坐一起的。
此时她正坐在副驾驶缠着姐姐说话,但那三言两语听起来莫名阴阳怪气,综合概括起来便是说对方妄想一边接手家里事业一边和同学搞什么创业,忙得要死还有空管教她,真是好姐姐。
井之绘似乎天生嘴巴不讨喜,而从她姐姐身上却能感受到与众不凡的涵养气度。她能容忍妹妹一路胡言,也会在其忘乎所以时出声制止,“你该学着安静点,小绘。”
车中响起不知名的纯音乐,试图覆盖掉井之绘的碎碎念,井之绘却似若未闻,又在那里说栗原要是愿意来给她补习,待遇有多好,如果他不愿意,她也有的是办法让他点头,各种威逼利诱,而栗原至始至终一言不发。
他就知道,不用他说困扰是什么,困扰的源头自然会现形。
开车的姐姐听到某处颇觉有趣,“他快毕业了?”
井之绘说起这个就有些忿忿不平,“是啊,虽然同龄,但我才大二,他却快毕业了。”
栗原和她同所高中,但人家聪明过人,直接跳级考大学去了,她那时候只觉得学神与普通人之间有壁垒,感慨一番便作罢。直到最近无意间在咖啡馆看到栗原,才知道她和他竟然又成了大学校友,还是同系的!只不过如今她需要唤人家一声“学长”了。
虽然不在同级说起来有点惭愧,但往好的方面想这是何等的缘份,在再一次擦肩而过之时,她终于抓住他了。
井之绘在前面叽叽喳喳,见当事人没反应忍不住回头张望时,车身倏地停下了。
等绿灯的间隙,开车的人伸出一只手把她脑袋掰了回去,“他人表示拒绝,你就应该识相住嘴。”
姐姐很快又收手搭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道路,“如果你再开口,我就丢你下车。”
“喂!”被大力揉脑袋的女孩不满地叫了声。
就在栗原以为井之绘还会发泄不满时,她只是气鼓鼓地扒拉镜子整理自己被弄乱的刘海,居然真的住嘴了。
栗原坐在后头旁观全程,注意力控制不住地被坐在驾驶座的人所吸引。奶茶店同事曾夸赞井之绘“好看”,但他却无多大感觉,此刻他突然觉得或许是因为长得和姐姐一点也不像,所以那份好看便不足以令人触动。
随意评价别人外相不太礼貌,但他毫无压力地生出了“没办法我的确这么想”的念头。
这陌生的漂亮姐姐第一眼给人的感受实在特别,蕴含着他目前所知的任何异性都没有的吸引力,看不见,摸不着,他只知道它的确存在,且无法驱散。
但又很正常,现实面临的一切实在嘈杂平庸,令人厌倦和不满足,唯有这样独特的吸引力才能给他刺激和想象。
有些人一出现就代表着与众不同,如无星之夜,悬于山尖的月亮突兀坠落在他身边,带着北欧森林般的宁谧清冷,混淆现实与虚无,隔离身旁喧闹的市井人群,站在干净的空白地带,纯挚地笑着和他说话。
被邀请上车的时候,像被按下什么开关一样,焦灼停止了,栗原打起精神来了。
在这没有星星的夜晚,刮过了一阵蔚蓝的风,年轻的心开出了如栀子般浅白色的花。
“就这么转身就走的话有些可惜”“你能再说几句话吗”那一瞬间电光火石,脑袋中闪过了这许多胡思。别人见到她也是这么想的吗?还是唯有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