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上一刻还坐在炎热街边百无聊赖地望着路过人群，期盼着时间快点过去，想要早些下班回家休息。可这时，他却坐在凉爽怡人的咖啡馆里捧着一杯拿铁，对面坐着想见的姐姐。
像做梦一样。
就在刚刚，井之琦带着他朝咖啡馆走过来的短短路程，她拿过他剩余的传单三两下就帮他都发出去了。
她说，“这样就不算玩忽职守了吧？”
栗原羞窘又感激，“是，今天事情都做完了，发完这些就可以。”
井之琦，“那现在可以去换个衣服，然后安心地喝个下午茶了吗？”
栗原点点头，双手却不自在地抓了两下身侧，“很滑稽对吧。”
井之琦看着他那双水亮的眼睛，伸手揉了把他那胖乎软绵的玩偶服，认真道，“不会，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很可爱。只是这身有点太热了，快去换下来比较好，我等你。”
栗原觉得身上更燥热了，全身温度都升高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忙不迭转身回店里，因为衣服过于厚重只能快速碎步蹦哒着，心里那股快乐情绪快溢出来了，简直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如果这世界上有人生来自带天赋技能，那么井之琦一定被赋予了名为“没有人能拒绝”的魅力。
而他是个无能的家伙，生不出一点抵抗这种魅力的防御力。
此时此刻，栗原端着杯子慢慢品味，眼睛偷偷地瞅着对面的她，真好喝，真好看啊。
她问，“怎么不找份正职？”
栗原不想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她，直白道，“试过，但我适应不了公司环境。”
讨厌问好，讨厌开会，讨厌聚餐，讨厌一切无意义的社交，团队文化什么的完全没办法融入进去。
身为新人必须要尽快接受和适应，才算是真正踏入社会第一步。可他习惯了做一个孤僻的独行者，打从骨子里不想服从组织，不想顺应社会规则，不想被所谓的人情世故所束缚，懒得思考怎样才能平衡自己的工作与生活……
因为年轻，所以在被选择时总是老前辈先获得信任，也无供以支撑态度的蛮横资本，又明了自己不愿、也永远不会适应当下内卷严重的职场，索性长痛不如短痛，很快就辞职了。
栗原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话可以在井之琦面前轻易说出口，总没来由地有种她会理解的直觉。
他平静地说，“做自己热爱的事情同时也能赚钱，大概是很多人向往的吧。可惜我并没有热爱的东西。”
所以有些事能开始，也能很快放弃。什么都可以做，也什么都不想做。
井之琦如他所料，并未感到奇怪，是不带任何争辩性的寻常闲聊，“那咖啡馆呢？”
栗原，“就负责收银，除此外没有做什么，店长说我只需要站在那里……”自然有人推门进来。
他这张脸的吸引力非常强大，井之琦笑了声，闲散道，“小熊装呢？”
栗原有点不好意思，“蒙住脸，看不到我……”
看不到就于他无妨碍，而且这种天气没有很多人逗留在外头，接了传单就匆忙走过。
“这是我第一次穿这个。”收银被围观久了也很烦，还不如穿玩偶服去发传单，没人看得见里头的他，也不会没完没了的搭讪。
“其实还蛮有趣的，就是有点热……”被她看到时那会儿最热，想起来脸就发烫。
栗原清楚自己的内核不够饱满坚定，远不如外表那般好看，它荒凉孤寂得像连红柳和风滚草都生不出的戈壁滩，又潮湿阴暗得如同长满了苔藓的霉菌沼地。
如果有人想靠近他，需要花费钱财和更多心思，却往往只是竹篮打水，他连礼貌的敷衍都懒得给。
而如果是井之琦，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够了。
他甚至无法准确定义“一见钟情”这个词，到底是钟情皮囊还是一眼万年似见故人，需要时间来求证。他只知道，他愿意不遗余力地抓住那个瞬间。
只明白一件事：我想认识她，很想和她说说话。遇见她后，戈壁滩下起了一场大雨，沛雨甘霖，憔悴生香。阴暗的霉沼地终于等来了晴天，似火骄阳化去所有湿气，让他暂时忘记了内核缺失而产生的“惧”。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触角，企图碰触到她，哪怕只是一片她身上的衣料、发丝、声音，气味……仅需一点便能从中获取莫大的养分，好用它去浇灌心底贫瘠之地。
他的竭诚以待，令井之琦的好奇得到满足。
她没有说“难道要一直做兼职？这是浪费时间精力的事”这种话，她不对此评判好坏，也不做人生导师，只抛出问话，然后以开放包容的态度倾听。
她觉得栗原这个人很有意思，不说话时看上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样子，而一开口却是截然不同，讲话调子慢条斯理地，特别容易害羞，是如果和她对视三秒以上就会不经意间转头避开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