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的眸子难得变得明亮,一瞬不瞬地盯着魏悠。
好生清澈的眼珠子,透着一股懵懂的期许。魏悠太了解初入仕小毛孩的所思所想,并且已经琢磨出林云渐的死穴——色厉内荏。
他经不住夸,更经不住别人一丁点示好。
“魏兄,我……我很荣幸。那今日……”
“对!就今日。我赴京以来一月有余,只与林兄你一见如故。知音难觅,今日合该一醉方休。”
林云渐刚出口一个“不”字,便立马被魏悠打了回去:“难道林兄并不拿我当知音?”,此话一出,魏悠难掩失落又强装坚强的模样深深刺痛了他的良心。
“可……这……好吧!”
魏悠得逞,两口喝完面汤便拉着林云渐往玉清楼走。
“魏兄,这是……”
“林兄,我想好了,你人品可贵,身份持重,不能随便去什么酒坊酒馆。所以今日咱们去京城第一酒楼——玉清楼。不过林兄,你也知道,我这还没入职,月俸一文钱都还没见着。圣上给的赏银又全部寄回书院了。你看?”
“没事,没事,为兄有钱。”
林云渐冷汗涔涔,想说托辞又不得不憋回去,他不忍心伤害魏悠。玉清楼是什么地方?京中第一销金窟,光是出入门庭便要付小厮足足一两银子,这还没算酒水吃食。
还好燕王交代他办事给足了银子,不然今日连家底都要交代出去了。
魏悠满脸春风,她细细思量两日,总算想出了不留京畿当差的办法。状元头衔太受看重,小打小闹翻不出浪花。对付吏部那帮眼高于顶的人,就得用最龌龊的办法。
于是她连着几日拿乔摆架子,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像今日这般拐人往玉清楼吃霸王餐,已不是第一次了。只要酒足饭饱之后再说一句“明日还来”,保证吓得这帮人不敢踏进南街一步。
把人都得罪完了,总有硬骨头要使绊子,而她,则对这个绊子求之不得。
玉清楼无论白天黑夜都热闹非凡,还未走近便听得楼宇之上清脆响亮的琵琶声,夹杂着阵阵叫好。忽悠的人多了,魏悠这穷鬼都变成了玉清楼常客,刚一进楼便被小厮点头哈腰地请到了雅座。
林云渐入门落座,还未点单,小厮便一盘接一盘地递上餐食。他难以置信,眼前这一溜烟的美酒佳肴,是那个每日都吃两铜板小面的人敢点的?
“魏兄你这……”
“我平日来玉清楼都是这般吃,难道不合林兄口味吗?”
“怎会,怎会……”
林云渐心下凝滞,这才品出魏悠故意拉他来这的目的。来都来了,这一遭,不把家底交代出来是绝对过不了了。
臭狐狸……林云渐暗自细咂这外号,当时他还奇怪,魏悠这般看上去清风朗月的人怎么会在翰林院有这种外号。今日他算见识到了,果然是个又狡猾又无耻的臭狐狸……
魏悠见他不言语,悄悄轻笑一声。看来这林云渐也不那么蠢笨,至少比恩荣宴那日见到的十三王聪明多了。
那晚她原本还为自己看错人而神伤,可转头想想,这两人于她而言不过大浪翻滚间的过客,即使看错也无妨。她现在唯一且最重要的目的只有一个。
趁周祉佑还未拉她入保皇斗争之前逃出京师。
前世正昆帝在位的最后两年便已开始暗潮汹涌。朝堂之上,赵陈两家一个兵部一个户部全被周祉佑收入麾下。他虽为嫡长子,但圣上迟迟不立储,反倒给最小又最得宠的十三王起势,多次提拔十三王母家的官吏,甚至今年还给了张家侯爵之位。
明争暗斗,腥风血雨必不可少。魏悠位置敏感,刚被圣上钦点为都察院的好苗子。她不想与虎谋皮,就必须得尽快走。
玉清楼高达五层,空间松弛,视野开阔。周梵坐在最上方独一间的雅座,他已在这观察了半月,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穿越之后看到的是这样的魏悠。
贪婪无礼,好吃懒做,摆烂摆得连他这种现代废物都自叹弗如。
烈酒入喉,烧得周梵眼角噙泪。邓如风在一旁默默立着,每日来此地都是等魏状元,然后点一桌与魏状元相同的菜食。殿下偏偏还吃不惯。
拉拢人心哪是这样拉拢的。可惜殿下此前无心朝政,这才连一个建言献策的人都没有。邓如风想着,今日之后得请贵妃娘娘来为殿下指点迷津了。
周梵心里难过,他想不明白魏悠为何如此。作为研究这位传奇女御史已有大半年的研究人员,他还想着看她如何叱咤风云,纵横官场……甚至某些关键时候他也能助她一臂之力。
他绝无改变历史的想法,只想见证魏悠的成功,但如今竟有些偏离轨道。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就像电影蝴蝶效应一般,一个定量产生变化,其他数值也会发生不可估量的变化。魏悠原本该是励志成长的大女主剧本,难道就因为他穿越而来的变量,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