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实在不好意思说是自己看到的“尺寸”,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接着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二十几匹麻布和粗布的布料。哗啦啦的堆在了伏魔洞的地上。
魏无羡看着突然出现在地上的布料,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就陷入了沉默。
“蓝湛,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也知道你是顶着很大的压力来我这乱葬岗的。毕竟我可是人人喊打的邪魔外道‘夷陵老祖’啊。你是泽世明珠、景行含光的含光君。真的不应该来我这乱葬岗,这与你的名声实在无益。所以,趁着没什么人知道你来了这里,你还是尽快回姑苏吧。”
魏无羡从说第一句话开始,蓝忘机的脸色就越来越差,越来越差。
“魏婴,你不是。”
蓝忘机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魏无羡有些没听明白,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不是什么?”
“你不是‘邪魔外道’。”
蓝忘机绕过布匹来到魏无羡面前,盯着魏无羡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着。
“蓝湛,你知道的,我修习的是诡道。你不也说‘此道损身更损心性’吗?不同于正道,不是邪魔外道是什么?”
“魏婴你说过,‘我心我主,我自有定数’。你修非常道,但行的是正义事。”
魏无羡看着眼前的蓝忘机,虽然知道蓝家说话不打诳语,只要说出来的都是真话,但是魏无羡还是盯着蓝忘机的眼睛,好像想从那琉璃般的眼睛里看到蓝忘机的心底。
蓝忘机也没有避开,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让魏无羡看。眼里除了认真,还有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深情。
不过原谅我们一根筋的魏无羡,他只看出了蓝忘机的认真,真的没有看出蓝忘机的深情。
“蓝湛你真的没被夺舍吗?”有些愣神的魏无羡脱口而出这么一句,着实让蓝忘机都有点措手不及。
魏无羡刚问出口也回过神来了。
然后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但是蓝湛啊,以前的你也是认为诡道不是正途的,现在怎么……”
魏无羡的问话,蓝忘机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他也并没有想好,但是他知道的是,在跟江厌离聊之前,他是担心魏无羡的。只是觉得魏无羡在乱葬岗,没有性命之忧,也算比较安心,自己还能慢慢的去改变魏无羡的看法,还觉得自己可以帮助魏无羡重修剑道。
可是,在他跟江厌离聊完之后,蓝忘机心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怕”。
他怕江厌离说的那些事真的发生,他怕与魏无羡天人永隔,他怕魏无羡最后是带着满满的失望与无助坠崖身亡。
最主要的是,江厌离说魏无羡修诡道的原因她是知道的,还希望蓝忘机能自己发现,其实在那时候,他就隐隐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想着上一次来乱葬岗,他和魏无羡两人合力制服温宁后,虽然使温宁恢复了神识,但是魏无羡还是被温宁所伤,开始剧烈的咳嗽,在他想要搭脉给魏无羡诊治之时,魏无羡却是挣扎般的猛然甩开他的手。
现在想来,那时的魏无羡应该是不想让他知道他的灵力出了问题的。
再联想到,曾经魏无羡在乱葬岗问过自己的话。
“蓝湛,你告诉我,有没有人会给我一条好走的阳关道,有没有一条就算不用修诡道术法、不用阴虎符,也可以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好的人的路?”
那时的魏无羡,神色凄然,语言无奈。再蓝忘机看来,字字都如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心脏一般,密密麻麻的痛觉,让他喘不过气来。
“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
说出这话的魏无羡又是那么的光明磊落,甚至是站在魏无羡面前的蓝忘机,都有了那么一丝的自惭形秽。
躲在角落的蓝忘机听着魏无羡对阿苑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是啊,魏无羡的路已经选好了,那他蓝忘机的路呢?
“管他熙熙攘攘阳关道,我偏要一条独木桥走到黑。”
蓝忘机回到云深后,在雅室门口举着戒鞭长跪不起,其实当时的蓝忘机也在反思。
亏着自己被称为泽世明珠,世家弟子的典范。
但是,蓝忘机恨自己空有名头,却无法护魏无羡周全。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喜欢热闹、那么闲不住的一个人,把自己困在小小的乱葬岗,别人看来是“占山为王”,可在蓝忘机看来,那就是“圈地自困”。
明明与魏无羡一起许下了“锄奸扶弱,无愧于心”的诺言,可是自己却眼睁睁看着金氏子弟虐杀老幼妇孺,能做的只是弹一曲“安息”。
生为世家子弟,被誉为弟子楷模的自己,究竟能做什么?
能为魏无羡做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