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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夜(1 / 3)

“……两人曾并肩作战多年,一人高升又南下掌权一州,一人回到王都重当无上荣华的龙子。说是般配,可就太般配了。”街头巷尾流窜起的曲折故事,若说没有人在暗中散布,段昇是半点不信。

但流言传播之快,不到半日连府里后院洒扫的仆人都知道了,躲在角落喁喁私语,正巧被经过的虞兰时听去。

正正踩中了段昇的忧虑。他最近心中七上八下,被遇着的这么多事情吓得不清。先是表哥无故前往定栾王府做客,不过两日便被人连夜送回,脸上手上都受着伤,什么缘由都问不出来。

“表哥,你说巧不巧,先前行水榭上和你发生冲突的那几个人,最近几日都被官家找了由头或打或罚,现在全缩在家里不敢出来见人!”若不是礼仪拘着,段昇简直要捧腹大笑,“他们前日还围攻我让我交出你来,今天就挨了板子哭爹喊娘地被抬回去,面子里子全丢尽了,叫他们还敢再出来丢人现眼!简直大快人心!”

他在这里讲得唾沫横飞绘声绘色,听的人只在发呆。

手上被纱布捆了严实透着血迹,脸上还有淤青,像是进去活受罪了一场,问他,却什么也不说。

没有人捧场,段昇表情讪讪地收了话声,想起一遭,又凑过去,“表哥,你说出手整治的,会不会是你前两日过去做客的那家……”

不敢直呼名号,吞吞吐吐,但即便没有说名号,也让面前人一下回过神来,眸光亮起又暗下,低低一句,“就算是又如何,不过是怜悯而已。”

“段昇,我已经收了我的痴心妄想,你也不要再提。”

说着不要再提的人,像抹游魂似的在院里自闭了一日,逃避什么似的匆匆定下洛临回程。然后到今天,听说新来的贵客在游春苑设宴。

段昇知晓人出去时,拦也不及。

然后是在游春苑前找到人,中途发生了什么,段昇一概不知,见虞兰时神色如常,便也不敢多问。就是他身上外罩的斗篷湿透,掌心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水雪水混作一团,名仟忙忙提着伤药过去重新上药。

刚把伤口处理好,院外进来人,说老爷让表公子过去一趟。

段风乾回到裘安的两天来棘手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片刻不得闲。棘手事多半聚焦在罗仁典与闵阿两派中,但他夹在中间,问心无愧的一派清流,在此等混杂中也显得格格不入起来。近臣里颇有些声音说是他于中间操盘,好拾得渔翁之利,且这些声音越来越大。

今日又收到一封来信,段风乾看完,遣人去传唤,兀自坐在书房灯下沉思。

屋门厚帘一晃,来人随弥漫的风雪踏进,一身云水蓝扫去薄霜,从容行到堂下一礼,“见过姑父。”

这一声将段风乾从沉思中惊醒,就着挑亮的烛火往堂下一扫,凝目去笔直站立的少年身上。

说是少年,但过完这个冬节就要十八了,身姿已是青年轮廓,全不见前几年的稚嫩影子。竹节似拔高的少年郎,见一次总叫人感慨一次,流水过渐渐洗练的风华,底下世故暗藏的机锋。

堂中人抬起一双眼,还映着院里扎进窗缝来的雪光,“姑父寻兰时前来是有何事?”

这话,段风乾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沉吟一会儿,捡了乱麻里的一个头,“听闻你在洛临城时已与定栾王相识?”觉得突兀,不免接着转圜,“非是姑父责怪你什么,而是理清缘由……”

谁料虞兰时已轻声应道:“是。”

段风乾一怔,大抵是惊讶于他的干脆,下意识一句,“什么?”

堂中人再次说道,“因一场船祸,兰时在洛临与定栾王结识。”

这件事情段风乾已经知晓,几刻钟前,在洛临来的书信上,此刻真正听到,心潮起伏,“那定栾王此趟来裘安,你后脚便到,可也是……”

“是。”

一丝辩驳犹疑也无。

堂中顿时针落可闻。

手上信件折了几折,墨迹透纸背,笔笔惊心动魄。段风乾因着少年的坦然,几乎不忍苛责,“你可有想过你父亲知道时会如何?”

虞兰时再作一揖,“兰时回洛临后,会向父亲一一告知请罪,面临如何责罚都是应当。”

段风乾一叹,“他已经知道了。”

云水蓝袖一顿,他抬眸静静看来,等着下文。

“你父亲来信已言明始末。他在你从洛临离开五日后才知晓定栾王仪驾也向裘安,但阻你已不及,便快马加鞭来信告知我,让我趁事情未揭起时遣送你回洛临。”

段风乾深感事件重大,苦口婆心,“姑父不知你究竟是为何情由。但从定栾王来裘安那日起,迄今为止已教两大氏族搅入乱局,吃尽苦头,你一无官之身,何曾能与此相较。此时抽身而退,还来得及。”

一番话落,虞兰时神态不变,“姑父劝告皆是为我好,兰时不会辜负。我已定好回洛临的时辰,不使姑父姑姑继续担心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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