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城。
六月,阴雨连绵。
空气黏稠,沾裹着化不开的阴霾。潮湿闷热的压抑搅拌着车尾气的特殊味道,留下让人无法吐纳的郁结。
都一年没有回来过了,这破地方还是这破德行,一点儿没变。
周恬冷眼看着玻璃窗外。
雨如针般细密,路面颜色被浸得更深,明明才四点多,天就不见了光,只余下阴沉沉的灰纱笼罩。
咖啡店外有处花坛,应该是私人种上的玫瑰。
原本正处花期,本该如火热情,娇艳欲滴。如今却被这不知连下了多少天的雨,硬生生浇灭了所有精神。
花瓣掉落泥土里,被它揉烂。
一起腐朽。
她淡淡收回视线,原本欲拿起相机的手顿在半空,又转向咖啡。
坐了许久,点的冰美式冰都化了大半,苦涩滋味被中和,少了它本该有的调性。
周恬微微蹙眉,很快放下咖啡,拿上相机,起身离开。
咖啡厅里开着冷气,店门紧闭,推开时门沿挂着的风铃跟着被撩动,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当。
大概是咖啡店主人的小资情调,整个店装修成了田园风,看起来格外雅致。
周恬却觉得烦极了。
要等的人迟迟不来,白色运动鞋已经尽力在躲,却还是无法避免的沾上了棕色泥点,随着时间推移干涸变黑。
喝冰美式都没能让神经镇痛,冷不丁的这一眼却让人血压飙升。
正当她烦躁到想要脱了这双鞋扔掉的时候,电话来了。周恬眯了下眼,接起,声音冷过阴雨寒风:“你最好是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一开口就是渣女发言,对面道歉勉强能听得出一丁点歉意,“如果我说我出去旅游了,你能原谅我吗?”
“你说呢?”周恬冷呵一声,“我已经提前半个月告诉了你我今天回来,甚至昨天还给你打了电话。”
她顿了顿,秋后算账:“哦对,你没接。”
“你现在给我来一句你去旅游?”
对面很是无辜:“那我突然中大奖了嘛,时间还是这两天,当然得收拾东西即刻启程。”
周恬想当面翻白眼给她看:“那我住哪?你倒是潇洒了,留我一个人街头流浪是吧?危小姐?”
危霜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威胁意味:“不要这样说嘛,谁叫你一年到头不着家,钥匙是配一把丢一把。是你自己说不留钥匙的,我这情有可原。”
“嗯对,都是我的错。”周恬懒得跟她再扯,“挂了。”
“诶!”危霜及时叫住她,“不是啊,那你住哪?”
周恬轻嗤:“找个流浪狗,抢它地盘。”
危霜接话:“你这样良心不会痛吗?”
“你不会我就不会。”周恬扯唇。
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即使捂的飞快,还是被她听见。周恬冷笑:“难怪迫不及待,不打扰您春宵一刻,我去和恶狗帮斗争了。”
还不等危霜再说什么,电话就被她挂断。
刚挂了没两秒,另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周恬轻啧一声,再次接起,语速极快,带着明显的不耐:“林宣炀,你最好别是来浪费我时间的。”
那边很安静,两秒后,传来弱弱试探:“姐,又谁惹你心情不好?”
“有屁快放。”她的耐心已经远低于警戒线下。
林宣炀立马加快语速:“就还是商摄嘛,有个香水广告,主题是……”
“停。”周恬直接打断,“我不是说了不接这种?不喜欢拍那些颜色太花哨的。”
周恬是个个人摄影师,十九岁那年凭借着非洲迁徙系列,获得了国际摄影专业大赛“野生动物与自然”类决赛第一。
由她拍摄的迁徙照壮观宏大,且极其有张力,展现着野生动物自由野性的美。
而后她又接连拿下好几个国内外大奖,二十岁创办第一场摄影展「手」时,因为反暴力的主题又收获了大批的目光,从而名声大噪。
有人斥她目的性太强,哗众取宠。也有人夸她后生可畏,敢于直面这种敏感话题,被推向风口浪尖也并未退缩。
业内对于这个神秘摄影师的评价褒贬不一,有喜欢的就同样有讨厌的,但周恬对此并不在乎。
她名气大,脾气比名气更大,古怪又刁钻。喜欢玩点儿概念,追求小众、极致、暗黑的风格。
多拍黑白复古风,主要为喜好服务。
平日里自主摄影会较多,偶尔会在极度挑剔的情况下,勉强接点商摄,用来养活自己。
人想活下来还是得吃点饭,她并不是什么纯粹的艺术家。自我定位顶多是个会拍点破照片,偶尔搞搞艺术的神经病。
“不不不,这家不一样。”林宣炀生怕她下一秒就挂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