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泪。
在惨白的过道里，蓝色的排椅上，在并不好闻的消毒水气味里，她们好像互相从对方身上吸取了能量，重新鲜活起来。
在整片压抑的背景里，她们成了唯一的生机。
蓝鸢先一步发现走过来的孔长青，收敛了对于她来说过于放肆的笑，但早先的冷冽早已褪去，此刻态度轻松随意。
孔长青觉得很神奇，毕竟不久之前在他的印象里蓝鸢的冷淡对谁都如一，除了逃到他那里画画，其余时候很少有这样开怀的模样。
或许是身边人的关系。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有个朋友叫长青。”红子依旧靠在她的肩膀，笑得太累在缓冲过程中。她仍然保持着大笑的快乐，眼睛眯起来看人时候也是笑的，充满感染力，让人也想跟着咧开嘴角。
蓝鸢抬抬眉毛反将一军：“你也没问过我啊。”
“行吧。”
这时候孔恬月和钟蓉芳也从房间里出来了，红子站起来就想往房里跑，恰巧又有护士推着推车过来。
孔恬月伸手将人拉到身边，温声说道：“先让叶姐换药再进去吧，她应该不太想让你看到。”
红子身体僵了僵，还是被说服站到了一旁去。
护士从房间里出来后，红子连忙推门而入。
看到叶姑妈的脑袋从头顶到下巴都缠着厚厚一层绷带，手臂也是大部分裹了纱布，眼睛马上就泛酸。
“姑妈……”
叶雪梅看着那湿了眼睛的孩子，想要笑笑，却被伤口牵扯了动作，只好招了招手让她到她的身边来。
“红子，我想跟你说件事。”
“嗯，姑妈你说。”红子乖乖在她的病床边蹲下身去，让她能够抬手抚摸自己。
如同不久之前她还能在她身边和抱着警长蜷成一团午睡，而她在织毛衣。那是个难得的晴天，连云朵也不不曾看见。
“叶妈妈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会有大出息，”叶雪梅叹了叹气，“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会耽误你。”
“我和孔太太还有钟太太请求了，让你去海城那边读书。”
她在红子想要张口说话时候摇摇头，想要一次性将所有话一次性说完。
不然呐，有些话，说着说着就会小声，念着念着就会害怕。有些事情就是要趁脑子发热的时候去做。
“费用什么的你不用操心，你爷爷给我留了好些钱我都可以给她们。”
叶雪梅虽心知那些钱到那海边的城市去就如同南辕北辙到了沙漠，不过杯水车薪，却还是忍不住开口求求那些体面夫人，帮帮她，帮帮她的孩子。
如果她生来就在海边，怎么还会摸着小小的河说梦想着去瞧瞧海的壮阔？
叶雪梅想到这里，喉头哽咽：“红子，你哥哥是个没出息的，这一辈子就那样了，你不能学他。”
“要好好读书，要飞出去，要成为自由的红雀鸟啊。”
“不要成为下一个姑妈。”
不要成为下一个叶雪梅，不要成为下一个我。
她笑着说，眼睛却是咸湿的。
尝到了爱情的甜头就昏了头，结果那裹着□□的糖最后苦得胃都烂了。苦味会爬升到喉头，激起一阵阵反胃感——却是连后悔都说不出口。
红子可以不听任何一个人的话，但爷爷和叶姑妈的话无论如何也会遵循。
他们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真真正正将她当做一个孩子养育长大的人，而不是作为一只狗的诞生，吃饱穿暖就已经要对这个世界感恩戴德。是他们把她渐渐的从在另一个世界里遭受的痛苦和眼泪用和爱和糖果稀释。
红子常常觉得，如果遇见来到这个世界的代价是经历那个世界的痛苦，她也愿意遭受。
以前的红子时常在想，宇宙什么时候爆炸，外星人什么入侵地球，人类清除计划什么时候才会实施。
毁灭吧，累了。
但总有一些感觉到还活着的时候会想，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是不知道会从哪一天开始。
而如今不一样，宇宙千万不要爆炸，外星人千万不要入侵地球，人类清除计划千万不要实施。这里有很多爱她的人，她也终于学会了如何表达爱。
林雪梅怜爱地摸摸红子的发尾还有她的耳朵：“你爷爷走了，等你和大饼也飞了，我就真的，什么也不怕了。”
林雪梅今天可能说了这一辈子最有文采内涵的话，她不知道她今后会不会后悔。但此刻一定不会。
而人要的，就是当下。
“我们红子啊，可是在出生时候就有红雀鸟衔来一支花的孩子啊。”
“要快快长大，快快飞啊。”
红子说不出话来，只能握着叶姑妈的手流眼泪。陪床的时候，她又做了再那个世界的梦，从来只能算作噩梦，却是真实的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