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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前往县城的官道上,陆续有了人影。有些步行,有些与她们一样乘坐牛车、驴车。
发笑的人便坐在与她们并驾齐驱的牛车上,他背着书篓,一派书生打扮,开口带着揶揄:“小丫头,你才十几岁就想做教书先生了?”
宋珉抿唇,不愿搭理他,好在他不是纠缠性子,很快和身边同样做书生打扮的少年交谈起来。
到了县城,行人络绎不绝,摊贩高声吆喝,宋珉终于有了自己还活着的真实感。
下车后大家各自奔向目的地,宋珉直冲城里最大的书局。
街上人来人往,宋珉双手交握扣在小腹,仪态端正,像个大户人家的小丫鬟。只有她自己知道,小腹那里被她缝上一层里布,里面放了二两银子。
经过几番询问,终于来到城内最大的永安书局。
店内书架上摆放了不少书本,伙计正在整理,宋珉衣着素朴,头戴一根素银簪子,他匆匆看一眼便不再关注。
宋珉乐得自在,随手抽出一本游记,翻开书页,熏人的异味扑面而来,夹杂着劣质墨水的气味,混合起来怪怪的。
她强忍着不适,翻看两眼,纸页微微泛黄,纸面十分粗糙,间或有凸起的小疙瘩,未捣碎的材料痕迹隐约可辨,落笔处水墨微微晕染开。
好劣质的纸啊。宋珉凑近了看,伙计忽然出现,“姑娘是要买书吗?”
口中这么问,目光却一直跟着她手里的书,似乎只要她说不买就会立刻把书拿回去。
事实也正是如此。
不过,宋珉在他伸手之前询问,“小哥,你们书局还缺抄书的吗?”
前世没入国公府之前她便是靠着为书局抄书,赚点银子。如今想来她也不算太蠢,还知道不能坐吃山空,毕竟十两银子顶多撑个几月,开学堂花销更大,她需要进项。
伙计上下打量她,“没有?”
随后抽出书,小心地放回书架。
他是个伙计,又不是掌柜,想来没有权利同意。书被人抽走,宋珉并不气馁,在书局中转了转,尽是些国赋策论、山水游记、诗词歌赋。
怎么没有话本?
“掌柜的,您回来了,楼上——”
门口出现一行人,伙计如同往常一样迎上去,猝不及防挨了顿骂,“没眼力见的东西,没见着来了贵客?还不快去奉茶!”
隔着书架宋珉只能隐约看到三个人影,一人是刚刚的伙计,一人身宽体胖应当是掌柜的,还有一人被书挡住了,没能看真切。
正踮起脚尖望去——
“来寻两本书罢了,不必大动干戈。”
男子声音温润如玉,仿佛林间溪水撞击青石,灵动悦耳。
宋珉如遭雷劈,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脚下卸力,一头磕上书架。
忽然发出的声响引来旁人注目,男子扫来一眼,宋珉忍着痛呼,借着揉额头的动作遮住面庞。
“应当是来买书的客人。”
“楼下吵闹,小心冲撞了您。”跟男子说完,掌柜的躬身领路,“爷,您这边请!”
几人踩着木质楼梯上了二楼雅间,直到听不见动静,身后如芒在背的目光消失,宋珉狠狠松口气。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正是与她同床共枕三年、国公府那位金尊玉贵的世子张清逸。
他不在京城待着,跑到这偏远县城做什么?
宋珉下意识害怕,那人看着清风霁月、不食人间烟火,实则睚眦必报、心狠手辣,当代活阎王!
前世,二人皆是意外中药。他却笃定宋珉故意为之,表面上纳她为妾,实则几番严词质询,将她囚于内院逼迫她道出真相。除她以外,所有与那晚有关的下人尽数处死。
府中人捧高踩低,张清逸不宠,国公夫人不喜,唯有老夫人因为她手写的佛经而偏疼两分,否则,她早就死在后院了。
后来,二人关系有所缓和,就在宋珉险些对他心生爱慕时,意外得知当初下药的人是国公夫人的亲侄女。为了维护表妹的名声,她必须背负恬不知耻的骂名,成为众人鄙夷的对象。
“姑娘?姑娘!”
伙计态度不耐,“咱们书局今日有贵客,恐怕不能招待了。”
听出赶人的意思,宋珉胡乱点头,下意识抓紧包袱便要出去。
“等一下?”
伙计走上前拦下她,“你包袱里面是什么?”
那包袱扁平,薄薄一片,显然是书!宋珉莫名:“书啊!”
正是因为在一家与爹爹有交情的书局找到了抄书的活计,所以她提前归家,路遇弟弟溺水。
重生后她一直病着,却没忘记跟书局掌柜约好的交书时间,紧赶慢赶才抄完,今日便是送书来的。
这是她接下的第一本书,很可能影响着能不能继续与书局合作,宋珉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