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禺山,长乐宫。
云桓一身霜白织银的锦袍正服,倚立于窗棂边。
山风阵阵,吹得殿外梧桐树上浅绿浅紫的花骨朵也轻舞摇曳。
云桓如墨如瀑的青丝,一半以金冠玉簪束起,一半顺垂披于颈后。
许是他这些年修为大涨,连带着气质也有所变化。
原来的青涩倨傲,似是褪去后化作为帝王雍容。
那样一张相近绝尘的面容……
在狐族青帝淮旭身上时,是给人以冰雪消融,如沐春风般的和煦暖意。
在凤凰族小帝君云桓身上时,却是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耀眼冷峻,让人望而止步。
云桓遥遥盯着天上的烟火,轻轻笑道:“你还是如此啊。”
四周的寒意骤然消散。
他眼睫微垂,唇角上扬,一派风光霁月的仙君模样,既是矜贵,又是清雅。
猜也不必猜,那火令定是琉月放的。
真期待啊,她已经找上玉清宗了。
想必再过不久,就会来南禺山见自己了。
到时……
他该拿什么样的表情与她相处才好呢……
云桓兴味十足地唤出一面水镜,镜中映出一张清冷苍白的面孔。
只见他忽而流露出痴缠不悔的关切与担忧,忽而又浮现出失而复得的嗔喜交加。
但无论神情如何变化,那双瞳孔里的占有欲,却是怎么藏也藏不住,满到极近溢出。
犹如滔烈的浓酒,把整颗心都灌溉淹没,令人颤栗着醉溺其中。
想来琉月就是喜欢这副忸怩又痴情的模样吧。
云桓心道,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做的比淮旭更好。
云桓对外宣称身体抱恙,须得静养,避不见客。
天界众人因此也是唏嘘不已。
真是可怜了这位深害相思病的痴情神裔,堂堂凤凰族帝君,先是大婚之夜,明媒正娶的妻子与人苟且私奔,后又生母突患恶疾,病到神志不清、疯疯癫癫。
这换谁,谁都承受不住。
难怪他现在都愁郁到不愿意见人了。
外族仙宗体恤云桓帝君心中苦楚,故而皆只送礼聊表慰籍,而非登门叨扰。
凤凰族中,更没有人会像琼华那样不识相地来烦云桓。
这使得长乐宫近来安谧幽静。
云桓的计划已走到最后一步。
若这世与琉月的大婚顺利,就不需要再拔一根翎羽。
只需等琉月彻底淡忘掉淮旭后,自己再想个办法杀了淮旭。
青丘那么多的洞府,出世露面的狐族并无几只。
多的是死了也没人知道的。
只要让大家误以为淮旭是在闭关修炼即可。
若琉月要逃婚,这也在云桓的意料之中。
毕竟琉月哪里是肯乖乖就范的人。
她要逃,放她逃便是了。
她若不逃,自己又有何理由可以出面诛杀淮旭呢。
这一世,也不知那个卑贱的东西是撞了什么运气。
狐族青帝,倒是个尊崇的身份,可他配吗?
思及此,云桓厌恶地皱眉。
无碍,他既杀得了淮旭一次两次,又何尝不会再有第三次。
狐族青帝又如何?
仅一条夺妻之恨,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琼华说他将翎羽视为儿戏。
可无人知道,他的那两根翎羽,本就是因为琉月才长出来的。
一根拿来求娶她,一根拿来杀淮旭。
不是正正好吗?
云桓精通咒术,做足了准备。
尽管失去翎羽对凤凰神裔来说,会元气大伤,但如果能借此杀掉淮旭,他还是乐意至极。
云桓了解琉月的性格。
他已经竭力在避免直接与她针锋相对,只软硬兼施,利用玉清宗朝她施压,自己却暂时按兵不动。
若玉清宗办不好此事,他再挨个屠过去,也不迟。
杀一个弟子她不肯,那一百个,一千个呢?
这宗门要是不能作为留住琉月的筹码,那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云桓伸手将那根由自己翎羽所铸的万石箭唤出。
他轻抚箭矢,翎羽似是与他心意相通,有所回应的震嗡。
不远处的宝相花熏炉中,一张黑纸符箓刹时被点燃。
九尺高的漆墨色传送法阵,倏尔凭空出现在长乐宫内。
“你们可以动手了。”云桓未有抬眼,只沉声命令道。
“是!”
十六名灰衣侍者躬身行礼,列队而行,他们很快走进深不见底的法阵里,继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