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六重天往三重天下坠的过程格外漫长。
琉月眼眸微阖，无聊到昏昏欲睡时，忽地感受到上方气流涌动。
抬眼一看，只见有个快到模糊的人影从天而降，猛地扑落在她的怀中。
“砰”的一声，那人的脑袋，正正好撞在琉月的锁骨上。
她疼的倒抽一口凉气，顿时有些恼火。
没有死于玄天秘境，没有死于生死海决斗，没有死于堕仙台的九天煞气……
但要是死于这高空坠物，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琉月一把扯过那人满是血污的衣襟，想动手把他从自己的身上推下去，却倏地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
“淮旭……”
她怔怔看着他，和他仅剩六条的尾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就算我还欠你两件事，也不用这样跳下堕仙台吧……”
“琉月……别丢下我……”像濒死之人，异常执拗地抓住稻草。
琉月微微叹了口气，心中的那点怒意早已烟消云散。
狼狈归狼狈，淮旭也还是极好看的。
整只狐既是可怜，又是委屈巴巴，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脆弱感，令人不由心软。
琉月耐着性子，试图与他讲道理：“淮旭，没有人值得你以命相随。”
她的声音透着轻微的沙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低低道：“真是个傻子……”
总是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才是傻子……我的命，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你管……”
只是，他虽说着不要琉月管，两条手臂却紧紧地锢住她的腰肢，生怕她不要自己。
重伤虚弱如此，也不知是从哪生出来的力气。
大有纠缠到底，死也不肯松手的架势。
“……好吧好吧。”琉月软声哄道。
她怀里的狐狸在偷偷摸摸地掉眼泪，她的衣衫都快要被哭湿了。
越是往下，九天煞气就越血戾阴寒。
淮旭重伤，又透支了太多灵力，能强撑着找到琉月已是不易，很快便昏了过去。
琉月自觉她也未必能一直保持清醒，谨慎起见，还是将挽星剑变成了一条玄色锁链，把自己和淮旭绑在一起。
“挽星，若我失去意识，你就带我们去一处无人且安全的地方。”
挽星与琉月心意相通，震鸣着有所回应。
坠入三重天，脱离九天煞气的那一刻——
琉月能感觉到，自己的仙身被彻底废去。
她沉入了黑暗中。
***
溶岩洞内，水流声涓涓潺潺。
今夜既无繁星，亦无明月，天空被浓厚沉重的乌云遮蔽。
琉月倚靠在石壁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揉着眉心从紊乱中清醒过来。
她被九天煞气废去仙身后，修为散了大半，如今退回至大臻境一重。
洗髓、炼气、筑基、金丹、大臻。
下界修士在修炼至大臻境九重时，会引来天劫，渡劫成功后，方能跨入元婴境飞升成仙。
尽管人身与仙身相比，相差甚远。
但琉月没有什么失落感。
大臻一重，够用了。
她本就不打算太快回到天界。
由人身再次修炼至仙身，于她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天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修炼了五百年，免不了心生疲倦。
现在……
她全当是放松度假了。
当然，如果锁骨处没有被撞的淤青一片，心情还能更好些。
琉月从乾坤袋内唤出了一颗夜明珠。明珠挂壁，柔和的白光瞬时照亮了溶洞。
挽星剑安安静静地立于不远处。
一道透明的结界，将她和淮旭护在其中。
琉月身上的内伤不少，但都不算严重。
只要多休养些时日，体内的灵力便可自行修复。
但淮旭……
他的状态十分糟糕。
琉月将淮旭扶起，释出一道灵力钻入他的体内。
淮旭的身体堪称是千疮百孔。
经脉明显断裂过，而后又不知被什么再次接好。
左胸口的箭伤很深，尽管结了血痂，但愈合的很慢，恐怕会留下狰狞的疤痕。
断尾处更是触目惊心，他失去一条狐尾，已是元气大伤，何况断了整整三条。
最重要的是，此前从未有过神裔跳下堕仙台……
琉月只知道，仙族跳下去会被废去仙身和部分修为。
如她原身既为人类，废去仙身后，便还是人类。
淮旭，他本是九尾血脉的狐族青帝。
现在……
却变成了六重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