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哲回到家中,一面让人大肆购买斗鸡,一面让人重新装修被秋原毁了的斗鸡台,在家里休养了几日,太平楼继续开张。这一次,他购买了五千只斗鸡,雇佣了五百名壮汉围着康宁街、安宁街浩浩荡荡的进行了两个时辰的游街,一边游街一边有人敲啰,扯着嗓子高喊:“奉岛主之命,太平楼斗鸡,娱乐乡里。”一行人边走边吆喝,斗鸡五颜六色,咕咕叫着,一个个昂首挺胸,骄傲的像个皇帝。
游街完毕,众人回到太平楼,只见楼上早已挂满了大红的锦旗,有的写“旗开得胜”,有的写“生意兴隆”,有的写“财运通达”,万沧海、苏流光、宋晓知、晚云夫人各送了一面。郑成、沈秀、李晖也都各自送了贺礼。进到楼里,众人落座,只见台上闪出一群身着小丑戏服的人,时而挤眉弄眼,时而耍枪弄棒,引得众人一会儿捧腹大笑,一会儿鼓掌喝彩。一曲毕,两只斗鸡上场,众人纷纷下注,楼里又是一番热闹景象。
望舒台上,叶清平垂手而立,眺望着山下的万家烟火。袅袅炊烟下,有人在淘米煮饭,有人在烧水泡茶。吃饭的时辰了。他闭上眼,伸着鼻子闻了闻,真的闻到一股浓浓的饭香。暗自享受了一会儿,睁开眼,转身向东看去,烟波浩渺的大海上,好像有小脑袋探出来,一下一下的,仿佛调皮的孩子,在和人捉迷藏。他出神的看着波浪的起伏,不知不觉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
秋原拿着一件大氅走过来,抬手给他披上,道:“外边风景正好,要是在家待的闷了,可以出去走走。”
叶清平望着万里碧波,看都没看他,道:“外边风景正好,你怎么生了一肚子气回来?”
秋原叹了一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如此不知足。”
叶清平转头看着他,道:“不知足才是常态 。若都知足了,怎么会有今天的斗鸡岛?”
秋原道:“但以前也没有这些烦心事。”
叶清平道:“只是你没有。”
秋原问:“你有吗?”
叶清平笑道:“我更没有了。咧咧嘴、皱皱眉、给点颜色,想什么来什么。”
秋原也笑了,刚要开口,庆明走过来道:“公子,郑爷爷家里的郑成来了,在门口求见。”
叶清平狐疑的看着秋原,秋原道:“是个败家的货,和金文哲称兄道弟。”
叶清平道:“如此说,我要如何超度超度他?”
斗鸡台开张,金文哲在太平楼连摆了三天的酒席,招待了一众有头有脸的人物。郑成玩的高兴,喝了个昏天黑地,想起和金文哲吹过的牛,便称着酒劲来扶光园见叶清平。他从小长在南海牙子,因母亲樊姜记恨郑悦,誓不回青州城,直到十六岁前后,在施长峰的斡旋下,郑成才回到了爷爷身边。所以,他是没进过扶光园,也从来没见过叶清平。
郑成喝的昏天黑地,不住的打饱嗝,两个随从一个劲的劝他先回家,他脑袋晃的震天响,手舞足蹈道:“人说‘擅闯扶光园者死’,爷爷说‘扶光园是家’,我今儿看看,谁说的对。我,斗鸡岛大太岁,要是连个园子都进不去,明儿就一把火烧了它。”随从忙去堵他的嘴。扶光园两个守门的小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不多时,庆明来了,道:“郑少爷,岛主请您进来说话。”说着,伸手去扶他。
庆明和两个随从扶着郑成到了寒酥馆,在门外,庆明对郑成道:“郑少爷,这里是我们夫人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岛主就在里边,小的们不能陪你进去了,您慢些走,小人在外边候着。”郑成哈哈笑了两声,摆摆手道:“好,好。”说完,抬腿走了进去。
刚进寒酥馆,郑成只觉得进了冰洞一般,到处是白花花、亮闪闪,晶莹剔透的不似人间。他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天旋地转、耳鸣目眩,顿了顿,觉得好些了,才颤颤巍巍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转进一个菱花门,赫然听到一句“追游宴赏,幸从今得侍君王。瑶阶小立,春生天语,香萦仙杖,玉露冷沾裳,还凝望,重重金殿宿鸳鸯。”
郑成循声望去,原来有个女子在屋里吟唱。她边唱边舞,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身材纤巧,旖旎似杨柳枝,身轻似掌中燕,满头珠翠灼灼生辉。不用看,一定是个美人!郑成呆呆的站在她身后,等着看看美人的脸。
美人好像听到有人来了,将头轻轻一转,背着双手,移步朝他走过来。郑成两眼发直,但见眼前之人冰肌玉骨,情深深两弯翠眉,光灿灿一对慧眼,身姿婀娜,仪态万方。好一个明艳艳倾城国色,娇弱弱软玉温香。真是阅尽芳华终不是,方知天颜咫尺间!
“想必你就是郑世兄吧?”郑成还在发呆,女子却开口了。但这分明是个男子的声音,如百灵鸣唱,如翠竹低语。郑成一激灵,女子垂头笑了,转身回到榻上坐了。
他坐的端庄,双手放在膝上,笑意盈盈道:“世兄莫怪,我自幼体弱,爷爷怕我早夭,从小便当女孩儿养着,我又爱那戏文辞藻,经常扮着玩玩。世兄看,我这副扮相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