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京城,皇宫。
华贵的金殿门口站着两排低头垂眼表情肃穆的宫人,殿内轻纱飘摇,莲花烛闪烁,铜盆里接连不断发出“哔剥——”声,猩红的火星子迸溅到边缘消失不见。
隔着珍珠帘和轻纱隐约能看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女子头顶珠钗金冠,坐在镶花铜镜前哭得梨花带雨,睫毛湿润,她一双素手拿着帕子不停地擦着眼角。
身边的宫婢都跪地俯首不敢说话,只一个穿着跟她们不一样的女子拿起桌上的梳子轻轻给她梳着发,“殿下吉人天相,娘娘莫要太过担心,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女子抽噎两声,反手握住她的手急切道:“玉叶,你说,陛下当真能找到子亦吗?”
她攥得紧,名叫玉叶的宫婢忍下手腕传来的疼痛,笑着安抚道:“陛下乃是天子,定能将殿下找回来,娘娘该相信陛下才是。”
“对,对,陛下答应过我一定会把子亦找回来的,”女子说着又哭了起来,眼睛泛红,肿成了核桃,“可,可若是……”
话到一半就止住了,她不敢设想其它,只能掩面低泣。
半月前陛下亲临皇家猎场,举行了一场秋猎,却不料突遭行刺,六殿下为护圣驾与刺客酣战,最终不慎坠下悬崖,玉龙卫在悬崖底找了整整一天一夜,别说人影了,就连尸体都没见到。
那山崖万丈高,从上面掉下来几乎没有活路可言,生长在悬崖峭壁的树枝上挂着六皇子带血的外袍,玉龙卫将那衣袍带回皇宫。
陛下震怒,杀了玉龙卫好些人,并遣人在大雍境内搜寻,只是这一连半月毫无音讯,不少人都在猜测六皇子是否已经薨逝了。
六皇子的生母萧贵妃在他坠崖那日便伤心过度晕倒了,自此一病不起,醒来后也是整日以泪洗面,食欲不振,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憔悴下去。
玉叶挥退跪在地上的宫婢们,恰逢此时殿外传来了太监尖锐的声音:“贵妃娘娘!六皇子找着了!”
萧贵妃愕然抬眼,顾不得礼仪,急忙跑出去,耳边珠钗碰撞,来的是陛下的贴身太监,姓荣,荣公公恭敬地弯腰站在一旁。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走下台阶,踉跄了一下。
“哎哟!娘娘可当心些,”荣公公上前两步,虚虚搀扶住她的手臂,“贵妃娘娘可放心了,陛下派出去的人今儿早上刚来传话,说在钱塘见到了六皇子的身影。”
萧贵妃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再三确认消息是否属实,荣公公都笑着回她是真的。
“好!好!玉叶,快!快准备一下,本宫要亲自去接子亦。”萧贵妃握着玉叶的手,推着她进屋收拾东西。
荣公公见状连忙拦住她,“路途遥远,娘娘身娇体贵,还是在宫里等着吧。”
萧贵妃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脸上挂着风干的泪痕,妆面破损却仪态仍在,她理了理金冠衣裙,对着荣公公道:“陛下可遣人去了?”
荣公公笑说:“三殿下一早就去了,娘娘安心吧。”
萧贵妃双手在面前合掌,“苍天保佑,本宫的子亦平安。”
趁着萧贵妃欣喜的空隙荣公公对着她身后的玉叶使眼色,玉叶见惯了这种,与荣公公对视一眼便心下了然,陛下不希望萧贵妃去接六殿下。
她抿了抿唇瓣,扶着萧贵妃的手臂说道:“奴婢想殿下若是回来了定然想念娘娘亲手做的饭菜,路途遥远,奔波劳累,娘娘若是去了,殿下瞧见岂不心疼的很?”
玉叶是在萧贵妃面前最能说得上话的人,萧贵妃听完心觉得有理,便应了她的,对着荣公公说道:“若是子寰将子亦带回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本宫!”
荣公公弯腰点头,“那是自然。”
又问候了几句关心萧贵妃身体的话就离开了。
“娘娘已经半月未曾好好休息过了,”玉叶扶着她往殿内走,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歇一歇吧,殿下也不希望娘娘把身体熬垮了。”
玉叶看着萧贵妃带着病容的脸忍不住心疼,这半个月为了六殿下娘娘一日都未曾好好安眠过,如此继续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
萧贵妃躺在榻上,身上盖着白狐毛毯,殿瓦滴着雨水,檐角的铜铃叮铃作响,上面栖息着两只相依偎的鸟雀。
远处白云蓝天,好似一副沁人心脾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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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庭已经在医馆做了好几天小工了,从一开始辨认不清草药到现在能帮着看一些简单的病症,他的学习能力很强,通常叶晚说一遍就能记住了。
这些天他不断能看见皇宫的人接连不断地涌入这座小城镇,他沉着的眸子扫过远处整理药材的少女。
叶晚模样认真,鬓角垂下几缕发丝,睫毛卷翘,时不时微蹙眉心看向旁边的医书,然后对比手上的药材。
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上的人参,晒干的人参干硬,尖利的地方划破了他的掌心,一滴鲜红的血滴落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