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襄的动作很轻，用一双毫不颤抖的手将女尸放在地上，扶着“母亲”的头，让她平稳躺下，又给她穿上旁边的白色绣鞋。
祝檀叹息一声，收回自己难得的愁绪，看向身后。
木香白烟中，慢慢有不速之客裹着烟尘出现。
它浑身透明不可见，但破开白雾时留下了身影，依稀可以看见它的上下身是彼此反着的，好像拼接的时候弄错了身体前后。
这个景象让祝檀不由地想起什么，眯起眼睛。
燕襄站起来，回头看向大门，神态已经看不出什么悲伤神色。
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他那双懒散的黑眸罕见地露出几分锐意，整个人显得怒意勃发，透出与其先前截然不同的冷厉气质。
他冷冷地看着打扰自己“梦境”的那只鬼物，抬起手，似乎要拿出什么东西。
祝檀注意力都放在外面了，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这是你的梦，不要让它在这里搞破坏。”她认出这是商务舱中的无形鬼，当机立断道，“游梦，我们走！”
“咿！”游梦立即应下，打开蓝蒙蒙的雾门。
祝檀生怕燕襄不走，想也不想，一把扯住他的衣服，愣是把他拉了进去。
“……？”燕襄没料到她手劲这么大，差点被拉得脚下踉跄。
刚刚浓烈的悲伤被这么一打岔，倒是悄然消失了许多。
他冷静下来，有些哭笑不得地平衡好身体，被祝檀拉进游梦开启的雾门里。
*
新的梦境是一个阴森的梦。
祝檀进来以后便感觉到，这个梦是被灰色的天空所笼罩的，就连梦的主人也是灰色……灵魂似乎都能嗅到麻木的、彷徨又悲伤，暗无天日的味道。
眼前画面逐渐清晰，层层叠叠的大楼堆砌在足球场大小的地方，天空只剩逼仄的一角。
有许多看不清面孔的人，在祝檀身边匆匆经过。
祝檀面不改色地低头：一件丝绸制成的黑色素衣正穿在她身上，领口上的枯瘦人脸闭着眼。
她也成为了一个穿着黑衣的人。
“来。”祝檀朝着身边的蓝色小光点招招手，那一点荧光便落在她发间的小叶子上，收敛光芒，隐藏起来。
她随手整理好衣服，跟着庸碌人群，走向他们的目的地。
拐过楼角，一个漆黑的身影映入祝檀眼帘。
现实中的燕襄一身黑漆漆，梦里的燕襄穿了乘客们的黑衣，还是一身黑漆漆，不过他的衣服是男款，比较简洁，倒也不难看。
在梦里，他的墨镜口罩等遮挡物品都不见了，露出锋锐眉眼下的脸。
他的长相……剑眉星目、轮廓饱满，倒有些古代的义侠气质。
“你来了。”燕襄听见脚步声，回头，“这里就是‘梦乡’？”
“是啊。”祝檀眨巴眨巴眼睛。
她觉得怪没意思的，本来还以为燕襄会问自己游梦的事，她都准备好怎么拍自家小宝的马屁了，没想到他根本问都没问，就放弃挣扎跟自己进来了。
“我的道具都没了，”燕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目光在她发间的叶子上扫过，一顿，“但是鬼好像不想杀人。”
以前的灵异鬼怪往往缺乏智慧，只会一味追击任务者，这里的却对任务者困而不杀，极其违反常理。
“我不太了解，但是这些鬼彼此之间肯定有联系，它们是有意识的相互配合。”祝檀沉吟一声，“说不定跟金瓮有关。”
“喂，你们两个！”远远的一声厉喝响起。
有黑衣人看见他们站着聊天，马上怒气冲冲走过来，质问道：“祭会就要开始了，你们还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
他的话口音很重，祝檀颇费了一番工夫，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集会？祭会？
“马上就来。”她不想和梦里的人产生冲突，含糊道。
“我看你们是根本不知道厉害，”黑衣人脸色难看，“跟着我走！”
他猛地甩手，往前走去：“走！”
祝檀和燕襄对视一眼，看见对方眼中跟自己相同的意思，两个人没有再交流，微微一笑，顺从地跟上黑衣人。
*
梦里的场景处处都是虚假迷离的。
祝檀和燕襄的步伐不算太快，他们走过公寓楼时，那些楼也像是火车上见的远山，在树影后层层退去。
很快，一缕缕流动着的金色星子，穿过大楼，飘散在黑色的衣襟间。
“神迹啊，这是神迹！再快点。”黑衣人目露向往，连连催促。
于是两人再度加快脚步。
似乎是感应到黑衣人急切的心情，公寓楼裂开大口，化作一扇漆黑的门。
黑衣人面露惊喜，恨不得下一秒就匍匐在地，他赶紧又虔诚又恭敬地走进去：“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