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动沉重的大灯笼，噼里啪啦打在墙上，烛火时明时暗。
这是昭示着某种莫名存在已经降临的声音，灯光无法穿透的迷雾，也被“她”的脚步破开。
黑暗的世界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白色？
惨白的灯光、煞白的迷雾，女鬼身上素白的裙子，每一层不祥的白色泾渭分明，皆是鬼怪的拥趸，令“她”踏在脚下，一步一步走向迷雾饭店。
“果然又来了。”出声的人是燕襄。
他黝黑的眼眸看着玻璃外的素白，目光专注异常，未曾掩饰。
“……”
饭店里或是恐惧、或是蠢蠢欲动的目光没有影响“她”，反倒是这份除了专注不含其他任何意味的目光，令“她”的步伐微不可见地一顿。
众人目光聚焦之处，“她”推开大门，再次走到前台。
从黑夜进入灯光明亮的饭店，披着白布的女鬼的身影存在感终于没有那么强烈了。
当然，前提是忽略她身上那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郗凌看着女鬼，视线锐利得要透过白布，去看对方被遮住的面容。
相比其他奇形怪状、惊悚诡异的鬼物，女鬼这样简单的遮盖，简直是在万圣节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一样。
女鬼修剪整齐的圆指甲“哒”一声点在菜单最后。
又是，一杯清水。
郗凌面无表情地递水、指位置，女鬼在前台站了约莫有一分钟，就被郗凌的动作送走了。
——“她”又来了，纸条也没有消失。果然，抽屉里的纸元宝不是“冥钞”，他还要继续寻找。
燕襄摸了摸下巴，看向古井：前台的东西没什么好说的，下次打水的时候，去看看井里吧。
三点多的时候，燕襄等待的机会到了，饭店里迎来两位并肩而行的新客，两只鬼加在一起点了七道菜。
在其他人的视角中，就是木桶里的清水已经用尽，燕襄主动走到井边：“我来吧。”
“好，小南阿元，你们去备菜。”老陈毫无疑虑，转过身开始向木人拿食材。
这座古井上没有安装辘轳，要打水完全得靠自己的力量。
燕襄的手掌摩挲过井石上数道深深的凹痕，习惯性地思忖着，麻绳取水想留下这么宽、这么明显的岁月痕迹，非得是三五十年不可。
但是常年使用的井为何要盖着四五百斤重的大石头？
想不通。
如果是以往，燕襄早就用照古今去看井石上发生的事了，现在只能克制住自己使用诅咒之物的习惯。
他摒弃杂思，朝井中放下了长绳。
绳子底部牵系的木桶很快被迷雾淹没，继而不可见。
燕襄感觉到手上变得沉重，忽然一愣：木桶飘在水面上，不该手上反而感觉轻了许多吗？
不对劲！燕襄的身体快于思维，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扯动绳子，让木桶在水里舀了一圈，然后把绳子往上拉。
随即，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燕襄拉不起木桶。能够举重若轻搬起数百斤巨石的人，竟然拉不起一只小小的木桶！
燕襄在这种事上不是会留手的人，他在瞬间就已经把脚踩在井石上，手中运起全力拉扯，但是，即便是这样的力量，也没有让那道绳子露出半点被拉上来的痕迹。
“唔……”燕襄皱起眉头，把麻绳在手上绕了好几圈，再次使劲。
“呲——”
如弓弦紧绷、琴音骤停，结成麻绳的众多苎麻中的一根，忽然断掉了。
苎麻崩断，意味着加大力气对打水这项活儿来说是无用的。
燕襄适时放松手腕，让绳子维持在一个不会下降也不会上升的状态。
奇异的是，在他这样做的时候，井下的沉重力量也随之减轻了。
为什么会这样？
只是一个小桶的水而已，老陈和舒南就做得很轻松。
是清水的压制作用吗？
不可能，昨天他给食客们端了好几杯水，都没有出过问题，何况他今天离水足有十多米远。
心念转动间，燕襄没有寻求“队友”的帮助，反而驱动了照古今。
朦胧的镜面有什么一闪而过，长绳被时光的力量回溯，一点点回到井上，也反牵着井中的木桶向上而去，燕襄手部做出打水的假动作，掩饰长绳的异常。
与此同时，镜子溯古知今，将“井”过去的画面带给燕襄。
相比起往常无数画面在眼前回溯的景象，这一次的回溯有些类似异度游戏里沉睡的那只鬼眸。
他看见了一个始终不变的画面。
有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被埋藏在井的深处，正与天空对视着……
沉思的色彩在眸中一闪而过，燕襄神色淡淡地收回木桶，将清水交给负责烹饪的那些人。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