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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手(1 / 2)

满天雪色忽降人间,纷纷扬扬,似三月飞絮,弥漫人间。也不知这冬日落雪,是不是在天陈冤情。

江迟轻轻拍打着落在狐皮大氅上的碎雪,漫不经心道:“我才不怕冷呢!”

外边的雪愈渐愈大,她拉着陈十年的手便往堂屋中走。

陈十年低头看着那双发红的手,心底一片柔软。他没有说话,只是拉住她的手更紧了些。

铜鼎炉里的碳火烧得正旺,滋滋地冒着火光。也不知何时,侍女们悄悄将屋内又生起了碳。

方才他们二人在庭院中,应当是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她暗自思索着。

与其说是思索,倒不如说是在回味。

他的手确实很暖和,想来这狐皮大氅还是有些用处的吧。

他暗戳戳地搬了两个矮凳到暖炉旁,随即拍了拍板凳,示意她坐在一旁,“快过来,烤烤手吧……”

江迟倒也没有迟疑,一屁股便坐在了十年身旁。她将手从宽袖中伸出来,在暖炉旁轻轻摇晃着。

也就江迟这般安静的时候,他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她一眼。她总是会像男子那般将头发高高束起,随意地用一条暗赫色的发带绑着。

她是不似潇湘馆里那些女子一般娇软妩媚的——

陈十年有些罪意

江大人又岂是勾栏女子所能匹之的?!

她偏头,扑棱着自己的手指,似是萤虫飞舞一般雀跃欢喜。

正如他那日在山洞中初见她那般明媚,宛如一束穿破云霄的金光。

是神佛。

是世间万物都无法与之媲美的。

她纤长的睫毛上下飘忽,在眼睑上投出动人的弧度。眼角的泪痣没叫人生出怜惜之意,反而为之添上了一分英气。

“荣耀秋菊,华茂春松”

这是他觉得最为贴切的一句了。

他偏头看向江迟,准备说出昨夜潇湘阁内之事。

可是他却又在犹豫,毕竟昨夜罄竹姑娘要说的事情他并不知晓。

“昨夜是个误会……”

江迟沉闷地“嗯”的一声,不停地在暖炉前搓着手。江迟知道这定然是个误会,但她还是想再听他亲口说出来。

“如果我说张家阿兄被人利用,诱我去潇湘馆,江大人可信?”

江大人?

江迟疑惑。

为何还要叫江大人,听起来怪别扭的。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说了下来。

“既然只是一番交易,她为何不能直言相告?”江迟一只手托着下巴,偏头盯着陈十年。

这小妮子,心眼儿倒是不少。

江迟暗骂了一句。

可是在十年面前,她必须要斯文一些才好。婉卿说过,夫子是个读书人,在他面前要儒雅一些才好。

关于什么是儒雅,她特意研究了几日。

最后才得出了一个结论,儒雅与斯文相差不大。

堂屋里的炉火生得正旺,窗外落雪依旧不断。也正因逢上了雪日,这潇湘馆里才显得此般热闹。

“妈妈,今日怎么不见霜荌姑娘啊?”又一个富家公子哥就这事儿往鸨母手里塞银子了。

那鸨母垫了垫手里那錠银子,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满脸笑意地逢迎道:“真是不好意思了爷,我们霜荌姑娘昨夜受了风寒,恐是得休养几日了……”

听了此话,面前那位贵家公子颇为不满地横撇了那鸨母一眼。

他随即便夺过了鸨母手中那錠银子,黯然道:“既然如此,那本公子就改日再来吧!”

瞧着那公子哥走远了,馆中的鸨母立刻便骂上了一句:“又是一个充大款儿的……”

此时,“商”字阁中,霜荌跪坐在桌前。

茶水煮得滚烫,“咕噜咕噜”地沸腾着。然而她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

昨日廷夷深夜前来,叫她将事情处理干净。那档子事儿她去矿场里催催也便罢了,可是叫她去官府里犯案,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自投罗网她是不怕的,只过是怕里面的人受了苦。

她将滚烫的茶水倒进杯中,手指在那腾腾升空的热气中晃动、试探着。

她不觉忆起自己初入潇湘阁时的情形,馆中各色女子冷眼嘲讽、鸨母妈妈们的拷打欺压还有那疼入骨髓的蛊蚀丹,这世间当真没有什么是她只得留恋的。

可偏偏让那个站在光亮里的姑娘给拉出来了。她教她学寻常人不会的曲子,也会想着法子地帮她找解药,更会贴附在她耳边叫她“霜荌妹妹……”

“商”字阁离着“角”字阁只是一道墙,可在她心中那道墙如同虚设。

她应该会是自投罗网的罢。

良久,一道黑影从窗中飞出,远远地消失在了漫天雪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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