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安,我回来了。” 帷幔逐渐映出个身长玉立,手持折扇的人影。 影子越来越近。 她指尖微颤,手中残纸翩然抖动,然而她的目光在芙蓉线香袅袅直上的青烟里越来越沉静深邃。 “妹妹怎么在这里?” 何贤惊立在茶台前,两人的目光隔着朦胧青烟交汇。 “我来帮阿嫂写回帖。” 没有半分突然被撞破的惊慌,她的声音反而又轻又冷,像冬日湖面的团团薄雾,让人听不出情绪。 何贤一眼看到妹妹手中拈的残纸,眉头拧紧。 很快,所有仆妇被他赶去外院,门窗全掩,透不进一丝风。 兄妹俩默契地分坐茶台两侧,谁也没有想到,生平头一次的兄妹对谈发生的如此突然。 “长兄洞若观火,能察旁人不能察之事,数年不涉朝堂,城中诸事却尽在预料之中。” 她接过长兄递来的一只粉彩荷花鹭鸶茶碗,声音清淡渺远,好似从遥远的天际飘来。 何贤爽利摇头,熄了煮水的风炉,拿茶夹选了一只白瓷三清茶碗摆在面前。 “打发光阴胡写一通,只有妹妹当真了。” 看来他是想三两句打发她。 还当她是稚子幼童么,大费周章关门闭窗,屏退一干闲杂外人,只是和她煮茶品茗? 她露出顽笑的神情,“残纸上墨痕疏浅,想来是数天前写下的,文武厮斗却是昨日之事。长兄随便几笔就能未卜先知,了不起,了不起。” 纸上明白写着,萧睿效仿兵书拟制军纪,散军中早已议论纷纷。为平息众议,他常借议事的由头与将士们夜宴笙歌,拉拢人心。 萧睿是文官出身,没少向文吏们请教军纪,张口闭口就是得了谁的指点,此番参与共拟军纪的文吏不在少数。 如今他在百官中得了个虚心求教的名声,只是文武众臣却因见解不同而嫌隙更深。 残纸上的话,句句在理。 “长兄既能料定文武之间迟早会生事端,旁人也能料定,所以便一早搭好戏台看戏?” 夏末微凉,房中仍是闷热,铜鉴里堆了冰,润出清澈莹亮的水,时不时有“滴答”砸落之声。 何贤的笑失了自在。 “此话何意” 冰块碎裂一声,零星冰渣滚落。 她眸底,也生了寒。 “方才听陈府管事说,去丰乐楼过寿的主意是萧家管事提的。” 何贤一愣,手中的折扇也不摇了。 “在府里过寿有什么趣,只有去丰乐楼办寿宴,文武百官才能闻之心动,齐齐到场。” 人越多,越容易生口舌是非。 一堆干草,嘣个火星就能引起熊熊大火,何况是政见不同、恩怨极深的文武两方,寻个由头,便能闹起来。 只是猜测,她说得极慢。 “若没有俘虏作乱,其实厮斗一事轻而易举就能把群臣湮灭。” 残纸被她丢进炭盆。 何贤重又燃起风炉,跃起的火苗卷起纸张,吞噬地一干二净。 何贤的嘴张了又合,吞吐出几个字。 “所以萧相有意引群臣赴宴,闹出风波?” 她怔然,摇了摇头。 “没有凭据,许是我多心了。” 门外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话,何贤愠怒,正要撵人,远远传来沉闷的钟鸣声。 陛下降诏罪己,昭告天下。 “朕德不张,四方有变而不察,群臣失和而离心。文武厮斗,俘虏作乱,变故频生,天地之警也。万姓之过,在予一人。致有今日,朕甚愧之。” 除了罪己诏,还有一道圣旨颁下。 即日起萧睿革职停用,散军将领永不叙用。朝臣中凡去丰乐楼赴宴者,闭门思过三日,革俸半年。 圣旨中着意强调,日后文武分途,互不干涉,北桓俘虏移交京兆北军管辖。 何贤冷哼一声,“如此说来,今后三日朝堂之上唯有萧相了。” 又合起折扇连声叹惋,“半年俸禄就这么没了!要告诉意安,日后少去赴宴才是。” 她略一思索,忽而眨巴眼睛说道:“以长兄的才智,但凡做事勤勉一些,何愁没有高官厚禄。如今这般官声不显,可甘心?” 何贤但笑不语,一点不在乎他那可怜的官声。 “若人人都像陆戈那般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