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猛地转过头来,抬头看向她,灼热的眼泪沁了出来,刺得他眼眶发烫发痛。
“那可是很大一笔钱。”
“我回去筹钱。”
“然后呢,你准备如何安置我?”
女人望着他,没有回答。他心里便明白了,脏了就是脏了,女人肯赎他,已经是最大的慈悲,对他的那点儿喜欢早就烟消云散了。然而他这样的出身,离开这里又能去何处呢?身子被赎,户籍仍挂在这里,他这个人将永远是脏的。
但是,好不甘心啊。江离笑笑,在人们的注视中站了起来,慢慢穿上了衣服。
“你要赎我,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江离把怀瑾的外衣还回她手上。
怀瑾错愕地望着他,“‘我’花钱赎你,还要答应‘你’的条件?”
“答应我的条件,或者就撂开手,让我烂在这里。”对方语气坚定。
“我是在‘救’你,不是在‘求’你。你觉得你拿‘你自己’的命威胁‘我’有效吗?不离谱吗?”
“第一, 你要娶我。”江离无视她的话继续说道。
怀瑾又开始头痛了,过去这个月,她一直休息不太好,这会儿因为气不顺有些精神恍惚。
“第二,你必须保证你的家眷尊重我。”
“那你自求多福吧。”不等他说完,怀瑾转身就走。
人群中传出对江离的嘘笑声,江离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女人的背影,像一个溺水的人渴望一个奇迹。他望着怀瑾即将迈出门槛的脚,只要这一步迈出去,他就真的要永远陷在黑暗的泥潭里了。
我要服软吗?不会有另一个人愿意花那么多钱赎我出去了。但是......
喉咙被堵上一样噎,泪水开始模糊他的眼睛,逆光中他看到那个窈窕的身影在门口顿住了,他的心猛地被拳头握住一般,不可遏制地哈出一口气,那个身影迈着大步向他走来,他听到了对方妥协的长叹。
“第三,吻我,就现在。”语气轻轻落下。
“砰——”江离被狠狠撞到墙上,胳膊被按得有些发疼,灼热的唇覆了上来,他在这个并不多美好的吻里喟叹落泪。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在他睫毛间破碎的泪珠里折射出绚烂的光,他开始觉得眩晕而又尘埃落定的踏实。
怀瑾走出醉音楼时,尚有些头晕目眩。那个感觉又来了,她再次感觉到另一个“怀瑾”在左右她的情绪,使她无法放下江离,对他的处境坐视不理。
但自己真的是因为“怀瑾”而答应救他出去,不包含任何私心吗?她不是很肯定。
罢了,先把他从魔窟里捞出来再做打算。
太阳开始西沉,她拢了拢衣领,快步向家里走出,心里盘算着如何跟文均解释这一笔巨大的开支。心烦意乱间听到背后步步逼近的脚步声,正欲回头,后脑勺挨了重重一击。
怀瑾笔直地向前倒去,在意识离开的那一刻,她听见身后冷冷地唾骂,“死性不改。”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文均景郅已经回家多时,晚饭也摆上了桌,迟迟不见怀瑾回来,便喊来元冬问话。
“你们东家有说去哪儿了啊?可有什么急事,怎么不舒服还出去?”
见元冬吞吞吐吐,文均便猜到几分,脸上沉了下去,与景郅对视了几秒,景郅也反应了过来,眉头一皱,撞开凳子站了起来,“我去捉她回来,再算账。”
文均跟了上去,拉住他,“那种地方,你还是别进去了,再说,何必当众让她没面子,不好收场。”
“大哥难道不生气吗?”景郅抱臂闷声道。
“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她毕竟还是心里有家的。”文均声音小了下去,仿佛自己在扇自己般难堪。
“就是大哥一向这么柔顺,女人们才肆无忌惮!”景郅越想越气,抓住文均的胳臂就往外跑,“走,咱们一起去。今天把这件事情一次性解决掉。还有那窑子里的粉头儿,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文均得承认,景郅做了他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他总是有诸多顾虑。如今有了同伴陪同,他的心也慢慢坚定起来,是的,是得这么闹一回,叫女人收敛收敛。
两人走到提着灯笼,带着一腔燃烧的怒火,向醉音楼赶去。借着微弱的灯光,文均恍惚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他的心一提,往事涌上心头,不详的预感涌了上来。他原地停住,一手拉住景郅的衣袖。
景郅也从衣物辨出了地上的人,“怀瑾——”景郅扑了过去,把地上的人抱在怀里。怀瑾身上一片冰冷,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手摸着有几分僵了,脸色也是一片惨白。景郅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他感受不到热气。
文均跪在地上,扯开女人的衣襟,趴上去听了听,“还有心跳!”
景郅把怀瑾放进文均怀里,“你抱她回家,我现在去找大夫。”两人带着无尽的恐惧,转身分别向黑暗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