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②
京都,薛府。薛文宇和卢达,并肩躺在房脊上,怔怔望着月亮,各自出神。
卢达祖父家,是大燕的开国元勋。曾祖卢龚被封为忠毅公,赐丹书铁卷。
卢达的父亲(飞将军,武状元,卢禧),勤王殉国后,燕王感念他的忠勇,把卢家的二等忠毅候,又恢复为忠毅公;
赏六品禁军校尉三名,准卢家在得力家人奴仆中,酌情补缺。
而卢达,则袭承了父亲冠军侯的爵位。
将门虎子,克绍良裘。十六岁一进禁军,入仕就是四品带刀侍卫,倦勤殿行走。
‘小卢府’堂堂一个侯府,再‘家道中落’,和薛家这个暴发户比,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因为,卢达是燕王钦点的倦勤殿行走,平时,薛平山和薛勇,也管不上他。
又因,卢达在太学时,和同学们关系都很差,也没听说,毕业后,和谁还保持着联系。
所以,当他今天不请自来,带着礼物登门拜访时,着实,把薛平山和薛勇给搞懵了。
只有薛文宇心里明镜。
他俩之间,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安乐。
远远的,一个老更夫敲着铜锣由远及近,又敲着铜锣由近及远。
薛文宇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
“你说你,较什么劲阿?卢将军能娶佘夫人,你为什么就不能尚公主?”
“将军和夫人,在天有灵,也真未必,愿意看你吃这份苦,遭这份罪。我四伯,就宁可,让怹儿子回庐州种地养鸡,也绝不许我堂哥们当兵,”
“我实在不想在京都呆着了。”
“闷。”
“没意思。喘不上气。简直度日如年。”
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的,卢达肤色十分黝黑,夜深月小,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因为卢夫人是南疆佘梁人,他有一半少数民族血统,所以生的十分英俊,性格又持重大方,一看,就是个文武双全的竣品模样。
和活泼大方的安乐,简直绝配。
薛文宇越看这个‘黑脸孟尝’,越窝火。一把,抢过卢达手里的酒壶。
“那你为什么早不走,晚不走?非抻到公主成年了,要议亲了才走?”
“为什么,要给公主不切实际的希望阿?”
“早知道,你志向这么远大,我哪怕抗旨充军,也得争取一下阿!你这不坑人么!”
烈酒入肠,辣得像是刚滚开的沸水。
再一想到,一向气傲心高,大气万方的安乐公主,居然要降尊临卑,楚楚可怜的‘追着’卢达,求他别去燕云关……
求他别走……
酒入愁肠。
薛文宇一口气堵在心口,突然咳嗽干呕起来。
吓得卢达赶紧坐起来。
又拍又揉了好一阵,才帮他倒过这口气。
“你,你会好好待郡主罢?”
薛文宇随手一抹下巴上的酒水,咳嗽道:
“是我自己太平庸,不成器,入不了陛下和公主青眼,哪还有脸迁怒郡主?”
“何况,郡主也够可怜了。”
见他这副大义凛然,舍我其谁的样子。
卢达突然抱着胳膊,埋头,‘闷闷’笑了起来。
“你乐什么?”
“你别光笑阿?怎么了?说话阿。”
卢达笑得肋骨直抽着疼,“可怜郡主?”
“就以平安郡主的门第,还有暻王和公主,这俩大佛当左右护法,你,你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罢。”
“本来,我还纳闷,你暗恋公主这么多年,不说挖心挖胆,也是诚心诚意,发乎纯然,怎么,公主就一直不为所动呢?”
“原来,是因为你傻阿。”
“你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薛文宇脖子更红,舌头也打结了。
“什么暗恋?什么挖心挖胆的?你少胡说八道!我,我就是见,见不得公主下降阎慕儒。”
“我那是为君父分忧,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忠义,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就成色胆弥天,想攀龙托凤了。”
薛文宇越说越不甘心,突然,虎地站起来。
“就算,就算我真的暗恋公主,怎么了?!我光明正大,我争取过了,我对得起我自己,我没遗憾!”
“哪怕,哪怕以后,安乐真下降给阎二郎了,我薛文宇,也对得起陛下和公主了!我不后悔!”
“你呢?!卢达,你就这么拍拍屁股,去燕云关了,你不亏心么?你晚上睡得着觉么?!”
卢达慢慢站起来,举起三根手指。
“我卢达,对着我亡父亡母发誓,今生,要么不娶妻,要么,非安乐公主不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