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进,却从未画过自己。
大概画了七八次,才有几分像。
方才见到佚彩一时兴奋,竟忘了将画好的皮穿在身上,还给了那个笑面虎可趁之机。
少年对着破碎的铜镜仔细梳妆,眉目含情,将每一寸鬓发衣领都整理妥帖,露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
除却面色有些苍白,并无不妥,活脱脱一个傅粉何郎。
令朝对着镜子又弯了几次嘴角,确保弧度与以往并无二致,起身离去,浅吟低唱断断续续的小调。
是某次佚彩闲来无事哼唱过的,此世之外的旋律。
佚彩推开门,令朝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就知道仙上还没睡。”
令朝后来才知道,他那点易容画皮的技术,在佚彩面前根本不够看,佚彩又戴着心铃,再多伪装也形同虚设。
但佚彩神色未改,迎他进来。
行了,她睡的比鬼晚得到认证了。
佚彩给他倒了一杯茶。
佚彩注意到令朝刻意避开了房间里的镜子,不禁感到有趣。
这世上竟也有怕鬼的鬼物么。
“姐姐,听闻最近夜里不太干净,我和那些东西打过交道……”
佚彩:“无妨,我并不畏惧。”
令朝:“那就太好了,姐姐可以保护我吗?外面太危险了。”
佚彩:?
……最危险的东西不就是您老人家吗。
但是她没有拆穿,自己喝掉了倒给令朝的热茶。反正他也没拿自己当外人,嗯,外鬼,那就不讲这些虚礼了。
令朝进门之后,房间温度下降了几度。佚彩随口吩咐他去烧点火,让房间烧暖和点。
然后令朝很听话地响指一打,冒出几团青色的火焰,欢快地绕着她的床头转圈圈。
很好,这下更睡不着了。
银白的月光打在令朝身上,平添几分妖异。“仙上睡不着吗,要不要换小昭给仙上讲个故事。”
熟悉的称呼仿佛回到了当年清阙池无忧无虑的岁月。小时候,佚彩会在画法器图纸的时候给他讲故事,让他赶紧睡着。
佚彩轻轻应声。
令朝开始讲述,一个女子偶然救下了一个病弱书生,将他养在家中。两人甚是投缘,很快结为连理。
一晚,女子见枕边无人,四下去寻,竟看见一只非人之物,将书生的皮铺在桌上,用画笔细细描绘。
原是那非人之物披皮举身,化为玉郎,与她朝夕相对。
佚彩呼吸逐渐平稳,就在令朝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听见她问。
“后来呢。”
后边的故事,令朝还没编出来,她这一样一问,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人鬼殊途,哪还有什么后来。
见令朝久不应答,佚彩自己补上了结尾。
“后来,二人一起修道成仙了。”佚彩困得有些模糊的声音传来,而后渐渐睡去。
令朝黝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你好像总是希望别人的故事结局圆满。”
披着虚假皮囊的非人之物想悄悄拉她的手,却想起自己体温太低,只好隔着被子,偷偷抱住了他的光亮。
明明他丑陋,卑劣,懦弱至极。
却还是无法克制地靠近她,像扑火的飞蛾。
佚彩第二天早早就醒了。
说实话,大清早近距离看到抱着自己的令朝,还是很有冲击力的。
但是佚彩很有礼貌,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起床了。”
令朝有些懊恼,被仙上令人安心的气息环绕,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过好在仙上看起来并没有生气,还捏了捏他的脸,果然他画皮的技术还是可以的。
令朝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佚彩委婉提醒,“不去照照镜子整理一下吗。”
令朝立马苦着脸,不愿意看镜子一眼。“不了不了,姐姐一会儿要出门吗,我可以一起。”
佚彩瞥了他一眼,“外面太晒,不想出门。”
“我帮姐姐撑伞。”令朝依旧热情。
“……好吧,如果你想。”
佚彩真的带他出了门,他撑着伞,伞面不断向佚彩的方向倾斜。
在令朝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阳光下之前,佚彩伸出手覆在伞柄上,将伞扶正。
两人的手交叠,佚彩像是感知不到温度,没有松手。
可能外面确实很热,一路上没碰见什么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仙上回头看他笑的次数有些频繁了。
难道他画的这张皮其实比本尊长得好看吗?
令朝有些不确定了。
鸣烟派的花开了,很漂亮。不是那种大朵大朵,富贵艳丽的品种,都是随处可见的小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