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救了我一命,我说过的,要给人家磕头。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找找他,要是还活着,带到上京来让我当面谢谢人家?”
是得好好谢谢人家,可是这人是谁啊?
“我不知道。”铃铛摇头,“那时候我太小了,又病得重,很多事情真的记不准了,就依稀记得他好高,有一把大胡子,姓刘还是牛的——记不真了。”
李承鄞沉吟着,点头道:“给我点时间,我要派人去查一查。”
“不急。”铃铛摇着头说道,“八年了,谁知道人还在不在世,能找着就找,找不着就算了。这就是我的一点……总归惦记着。”
惦记着,是件好事。
为人重情义,总比无情无义之人,相处起来舒坦。
重情义之人,也会更容易为情义所绊。既然连一个八年前照顾过她的人都记得,那么只要他多花些功夫在她身上,她就越发难以脱身。
茶水微沸腾起来,李承鄞向其中点了水,转过头来,答道:“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不定可以去问问梅观寒。那时候他已经十多岁了,比起年幼的妹妹,他能记住的事情应该更多。
茶水再次沸腾起来。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李承鄞看着茶釜,铃铛看着李承鄞。
李承鄞的脊背不由得挺直了些,他姿态优雅地将茶分好,目不转睛地看着铃铛,眼中满是期待。
铃铛拿起茶杯,轻嗅一口,笑道:“好香的茶,李承鄞你真是好手艺。”
李承鄞不由得就多了几分自矜得意。
然后,他看到铃铛放下茶盏,伸手端起了茶釜,自言自语道:“这么香的茶,也该让兰花来尝尝。”
说罢,她手一倾,沸腾的茶汤倾注而下,尽数浇在兰花上,炸开一朵浓红的水花,又顺着桌子流下去,溅了李承鄞一身。
李承鄞大惊,诧异地看她一眼,急忙去夺了她手中的茶釜,然后将沸水抖开,擦拭着手上身上被烫到的地方。
他的手背已经是一片红肿。
李承鄞又惊又怒,责问铃铛道:“你突然发什么疯?”
自始至终,铃铛都静静安坐着,看他满脸惊怒地处理烂摊子,闻言,她只是抬起头,咧开嘴,露出笑容来:“这茶很香,所以我想让兰花尝尝,有何不可?”
李承鄞这才想起那盆兰花,兰花娇嫩的茎叶已经软软地塌了下去,眼看就要不活了。李承鄞皱着眉头,他实在想不明白铃铛为什么突然发疯:“兰花娇嫩,畏热怕寒,沸水浇上去,兰花会当场枯死的。”
铃铛不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说:“我觉得这样好,这样对兰花好,兰花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李承鄞觉得她简直是在无理取闹,花花草草这种东西,就根本不能沾沸水,这点怎么能和人一样呢?
可是铃铛油盐不进,根本无法沟通,李承鄞如鲠在喉,难受得要命,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难道是因为他给铃铛灌了毒药,所以伤了铃铛的脑子?
就在他后悔不迭的时候,铃铛开口了:“看吧,李承鄞,浇花得用冷水,不然沸水煮出来的花再好,也只会把花杀死。”
她抬起眼睛,平静地看向李承鄞:“所以,要对一个人、一件事物好,不能仅仅看你想给什么,而要看对方需要什么。”
李承鄞愣住了。
铃铛慢慢地说:“那茶难道不够醇厚,不够香吗?可是杀死花的,不也就是那壶茶吗?同样的道理,你的保护,难道不细心,不尽力吗?可我不是你的宠物,我是你的军师,你的妻子,我不是摆来好看的花瓶,我不是那株兰花,必须得专门搭个棚子才能养活!”
铃铛慢慢站了起来,眼神咄咄逼人:“李承鄞,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自己,是不是自从受伤之后,你就再也看不起我了?为什么你不愿意听我说我的看法?为什么你一定要固执地把我锁在笼子里?李承鄞你要的是个战友,还是要折了我的手脚?这种被保护的日子我受够了!”
“你以为你给我的是一壶好茶吗!”
“不,你错了,你给我的只是一壶沸水!”
李承鄞愣愣地看着她,长了好几次口,可是始终没能说出来一个字。
“李承鄞……”铃铛闭了闭眼睛,绕开茶桌,慢慢走了过来,“你对我好,我都知道,所以我也一直不忍心对你这么狠心。可是,若是再不把话说清楚,我大概真的要死在你的手上了。”
“把我当成头脑正常的人,不要当成你的宠物,好吗?”
李承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咬了咬牙,后退两步,长揖及地,然后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铃铛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慢慢收拾着满地狼藉。
透过窗户,她看到李承鄞径直去了花园,站在邻水的凉亭边,不知盯着什么在发呆。寒风吹得他的衣衫烈烈作响,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