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正事,赶紧板起了脸:“你不是偷,你是给我还回来。这钱袋从我到家以后就不见了。”
云橙一转眼珠,笑得更甜,酒窝更深:“啊,对,我是从地上捡到的,现在还给你。”
莫清歌终于没忍住,在她脸蛋上掐了一把,依旧板着脸:“你拿我当傻子吗?你又偷偷教她们姐弟俩功夫了。怎么我说的话,你就是听不进去?”
云橙还在争辩:“蓝二哥天天教他的两个儿子吹笛子驯蛇虫,制毒投毒,比我教的本事吓人多了,怎么我就教不得了?”
莫清歌不依不饶:“人家是人家的事,我只说你。”
云橙忽然反客为主,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喝,悠悠地道:“我就是教她们俩功夫了,我自有我的道理,凭什么要听你的?”
莫清歌果然问道:“你有什么道理?说来我听听。”
云橙说道:“就说闺女,相貌十分像你,长得有些过于美貌了,容易惹人欺负,我不教她些刀法,等你我百年之后,怎么放心?”
莫清歌脑补了一下自己闺女长大了的样子,一个腰里藏刀的绝世美女……好像也不错,于是放过这一节:“你教闺女学刀法也就罢了,你教儿子盗门的功夫,又是什么道理?”
云橙饮了一口茶,侃侃说道:“儿子可惜了,相貌没有随上你,普通了些,若不教给他一些真本事,教他如何娶妻生子,过上好日子?”
莫清歌发现自己有点说不过她。
不知为何,到了她嘴里,无论孩子长得像不像他爹一样美貌,都需学金取门的功夫,日后才能过得好。
不等莫清歌有所反应,云橙先发难:“你口口声声盗门盗门,莫非是瞧不起我?”
莫清歌赶紧分辨:“我如何敢瞧不起你?只是这盗行,那都是刀头上舔血的买卖,你难道忍心让你儿子去做?”
云橙侃侃而谈:“手艺本身没有对错。一个人立身若是正,任何的手艺都可以用来做好事。我若没有手上这点功夫,如何能跟你一起办案,最终……能跟你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莫清歌原本觉得自己浑身是理,此刻不知为何,越说越说不过她,无奈地叹息一声:“想想你金取门的弟子,哪一个不是聪明美貌之人,都是什么结局,你不心惊吗?”
提到此事,云橙的神情也暗淡下来:“我盗行之中,祖师爷第一条训诫,不可为官家做事,如有犯戒,必遭横祸,因此世世代代,不敢有违。”
莫清歌接口道:“这个自然。只有官家不知道你们的存在,你们才是安全的。官家但凡见识到你们的本事,见你们穿越皇宫大内,如入无人之境,换了是你,你能安寝?只有用你们办完事之后,再把你们赶尽杀绝,才能安心。”
云橙声音低沉下来:“先是杜鹃图谋建文帝藏宝,不惜违背祖师爷遗训,投靠了东厂,后来我复仇心切,依附了帝王,亦是贪嗔痴念太过,犯了大戒。九死一生,也是自作自受。”
莫清歌道:“若非朱由检对你一往情深,你哪还有命在?他连江河都不肯放过。”
云橙见莫清歌唇角笑意中别有一股酸意,连忙转移了话题:“好端端的又提他做什么……总之孩子学艺的事我有分寸了,教他一不可为官家做事,二不可为自己谋私利,把学到的本事用来查案,也就是了。你说说,当年查案那些事,若是没有我这么个人,又会如何?”
莫清歌对着娇妻如花笑靥,再也没有办法:“若是没有云姑娘你,万事都办不成,行了吧?今天忙了一天了,歇息吧。”
屋内蜡烛熄灭,云橙躺在莫清歌身边,听着他的鼾声。
外头明亮的月光照到床边,洒下一片银色的光辉。
云橙耳畔仿佛响起了一阵乐声。
这曲子是一琴一笛合奏而成,在空明幽静的静夜深山之中,显得分外的悠扬与缠绵。
曲子是莫清歌留下的,寄托了她十七年的煎熬、思念与等待,与她合奏了十七年的人,却是朱由检。
这个凶险毒辣、阴沉莫测的人,留给她的,除了一首曲子,还有二人对视最后一眼时,那个灼热苦痛的眼神。
这眼神时常来找她,时常在出其不意的角落,出来惊扰她,跟随她。
也许要这样注视她一辈子了。
这是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就像那个藏在包袱里的银制令牌一样,上面一个漆红的“魏”字。
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人生的爱与恨,黑与白,也许就像那琴音和笛声一样,难解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