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钦天监当职的倒计时还有一天。
前些天雪下个不停,廖鱼年本想趁雪停了再去造访纪府,却天公不作美,一直不愿意消停。
大雪封城,车马寂声。
廖鱼年撑着油纸伞,披着一件耀眼的鹤顶色狐裘,她孑然一身,静静走在去纪府的路上。
路上连只鬼影都没有,前些天热闹的灯会,车水马龙的雅集,都在暴雪的无声摧残下化为乌有。
半晌,桥边隐约现出一位身戴红鳞袈裟的赖头古衲,脖子上挂的佛珠子单个比一只耳朵还大。
见鬼了?
这荒郊野外的,纪府方圆十里也没寺院,从哪能冒出这样一位和尚来?还一动不动。
人死了叫鬼,和尚死了也叫鬼吗?
那段桥是去往纪府的必经之路,鬼神之事,廖鱼年向来都是敬而远之。
擦肩而过之际,满脸慈笑的和尚叫住了她。
“姑娘,不宜再向前了。”
廖鱼年避开他,脚步却不愿停下,侧头问他:“为何?”
和尚双手合十:“既然拦不住,那希望姑娘能劝入魔者早日脱困。”
廖鱼年心想,念佛的人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话,多听也无益。
实而并非如此,只是大家能吸收的智慧仅限于那几句话罢了。
当一些众生觉得自己丑陋的贪欲遭到了损害,为了掩饰自己一文不值的圣洁,他们只能采取掩耳盗铃的方式,绞尽脑汁地把仙佛拉下神坛。
和尚见廖鱼年并不放在心上,情急之下,拽住了她的衣袖。
他一脸正色道:“只有你能降得了这个魔。”
“你一个和尚,怎么还对人动手动脚的?”
说完,与和尚对视间,并未看出半分不礼之心,廖鱼年迟疑了半晌。
“施主,抱歉。”
和尚松开廖鱼年撑伞的手腕,满脸歉色与失意地自觉向后退了三步,再次双手合十,向廖鱼年鞠了一礼。
随后,转身离开了。
一阵大风卷了过来,廖鱼年合上双眼,双手控制住伞柄,罩在身前。
等廖鱼年再次睁开眼,眼角被刮出了星星泪花。
而那个袈裟和尚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是蹚过的脚印也被死死的掩埋掉了。
廖鱼年深吸一口气,甚至伸出脑袋往桥底下看了看。
一抬头,只见一个赤脚女子,穿着破破烂烂的红纱裙从桥对岸跑了过来,布料不是麻衣而是名贵的绸缎,可冬日里穿未免夸张了。
细细地看,她浑身上下被冻得青紫,四肢各处还有深深浅浅的疤痕,嘴角也挂着一圈桂圆大的淤青。
女子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团纸状的东西,看到廖鱼年,像见到救命稻草般虎扑到她身上,见廖鱼年腰上还带着一把佩刀,着了魔似得要去抢那把刀。
习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争夺武器,再加上师父嫪苏多次强调的防备之心。
廖鱼年条件反射,拔出佩刀,往女子心脏处刺了一刀。
女子的生命迹象逐渐微弱,鲜血浸透在雪地里,可很快就全部渗到了地底下,雪落的速度比她流血的速度还要大。
此时北风呼啸的声音加上脚下女子的痛吟,是廖鱼年这么些年以来听过最刺耳的悲歌。
廖鱼年后知后觉地拿出她手里握着的那张纸。
才发现,她的十个手指头都已经烂得只剩下空荡荡的指甲盖,而纸上用黑血书写着的全是纪纲的罪状。
“伪造诏书,勒索盐商盐四百余万,夺官船二十只,牛车四百辆,充盈私库,阉割奴仆上百人,私自纳娶皇家秀女,结党营私,残害忠良......”
廖鱼年还没念完,纪纲就从身前紧紧抱住了她。
“小姐,前几日元宵我还在家苦苦地等你来找我看灯会呢,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你。”
廖鱼年读了纸条后不免的背脊发凉,可在纪纲怀里她又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那个熟悉的温度。
“我早已为人新妇,不要再叫我小姐了,叫我夫人吧。”
被纪纲拥在怀里的她声音有些抖擞。
纪纲抱着廖鱼年,低头看到脚下的女人见到纪纲突然眼神恶狠狠地浑身抽搐了起来。
嘴里好像还在说些什么,廖鱼年听到动静也低头去看。
而纪纲,伸出脚用力地踩在女人的侧颈上,像踩一只蚂蚁般活活的把人给踩到气绝。
杀生不虐生。
亲眼目睹这个场面的廖鱼年胃中一阵作呕,喉咙中似是有什么异物,上不来,也下不去,只跟个鱼刺似的卡在那里。
纪纲环住廖鱼年的腰,眼神细腻地看着她说:“多谢夫人,要不是您,我估计就要被这小妇人的只言片语给拉上断头台了。”
廖鱼年小声道:“外面传着风言风语,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