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锦衣卫小卒瞬间变了嘴脸,恭敬行礼后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弯腰捶背。
“司徒大人,诏狱这边还没开始审呢,这用刑的小事放心地交给下官,怎么轮得到您来操心呐?”
司徒虔拉开一个太师椅坐下,厚厚的盔甲撞在靠背上,发出的声响让廖鱼年不由一惊。
司徒虔拿起桌上一只笔尖分叉的狼毫笔细细观察着,一边轻描淡写地斜视者十字架上的廖鱼年说:“没想到你身为李大人之妻,第一个来护你的竟不是他,而是上头的佥事纪大人先发话了,他往镇抚司送了好几车的宝物……廖大人,你这手段可不一般啊,连当朝的大奸佞都为了你低头向镇抚司好言辞谢,你断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廖鱼年惊觉,现在并非死到临头,外界对自己还是能提供帮助的。
那枚红玉石榴铃铛镯子是李星瀛所赠,可它最先是四公主赏赐给李星瀛的嘉奖,虽是嘉奖,但比不上皇恩浩荡,四公主朱笑萼又出手阔绰,一件件财物流水似的赏来赏去,并不是哪一件都写有凭据与周转注解。
此番,盗窃之罪实在难以洗白。
如果唐觉斋想办法能把四公主私交蒙古反贼的证据拿出来,反将一军,自己头顶上这顶摘不掉的罪帽对比来看就变成了小巫见大巫,而反击四公主的方法也只有这一种。
廖鱼年发誓,如果能平安出诏狱,她一定要亲眼看着朱笑萼倒在自己脚下。
司徒虔前来无非就是提醒施刑人注意轻重,已经有人来了招呼。
可司徒虔走后,得知廖鱼年这么快就接收到了援助信号,心下竟然觉得不平衡起来。
这类人,不愿冲破自身环境的束缚,人生在世何尝免得了失足,可他却自闭阳光,甚至连取乐的方式就变成欺凌弱小以及登高跌重的倒霉户。
瞧不起女子,又惹不起女流权贵,嘲讽名利双收者,自己求而不得,便故作傲岸之态去嗤之以鼻,实则难忍世俗之苦,又毫无崇高的良德与信口所承诺的初衷,与君子之境背道而驰,渐渐不惜与小人为伍,深陷泥潭了还比身边的野畜笑得还欢。
可人生的归宿是本该一开始就择清楚,理通畅的。
要想当清官,让百姓享福,自己首先就得吃得了苦。
若是这点都做不到,又何尝埋怨大难临头时不愿对你出手相救的神佛呢?
李星瀛来了,他解下廖鱼年身上的绳子,一旁的锦衣卫小卒敢怒不敢言,也不知道李星瀛要做什么。
诏狱最里边有间地牢,底下伸手不见五指,暗无天日,只有镇抚司的司长李星瀛才有打开的钥匙。
显然,这里是为无法屈打成招的死刑犯给准备的专属牢房。
李星瀛打开地牢,示意让廖鱼年自己跳下去。
廖鱼年本以为是个浅浅的暗关,于是拖着沉甸甸的步子踢了一颗石子下去,听到半天才得以回应的她惶恐万分地回头瞪着李星瀛问:“你想杀了我?”
李星瀛什么都没说,猛得把她推了下去。
在这样密闭的空间,失重的滞空感无比绝望,好想比她前半生的所有痛楚时光一起加起来还要冗长。
不过,她也高估了落地的痛感,因为在地牢中央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若是她落得再偏一点,自己就身骨俱碎了。
李星瀛又往地牢里扔了几包油纸包的吃食,瞻前顾后地看了看后,锁上地牢,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头顶的石板一合上,地牢失去了最后一点光亮,在一片虚无中,廖鱼年心跳加速,只觉得一双双猩红妖异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
她伸手去摸稻草里的油纸包,捞了半天,手上爬满了白浆色不停的小虫,与苍蝇叫声相同的飞虫从草垛里冲天而出,撞进廖鱼年的鼻腔,呛得她直干哕。
她摸到了一手湿乎乎的尸脓,又扒拉出几根带着腐肉的骨头。
她惨叫一声。
这声惨叫吸引了诏狱里朱笑萼的注意。
浓妆艳抹的朱笑萼翘着二郎腿直接坐在了李星瀛平日办公的龙血木案桌上,手里拿着一片三角烙板,那看守诏狱的锦衣卫小卒正跪在地上端着火炉,指尖的皮都烤成翻花了还陪笑着说让四公主烧久一点。
锦衣卫小卒:“公主您听,李大人真的把她关到地牢里去了,李大人把她关进地牢后也匆匆走了,那钥匙只有一把,小的真没骗您,那地牢里不出三日就能把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给逼疯,又何况是她呢,您不用担心,这种脏活您就不用操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