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她身后的小男孩疑惑地唤了一声。
珠儿没理他,仰着头站在他们面前,似乎有些犹豫:“你们......要不来我家里喝杯茶吧,我娘说白拿人家东西不好......”
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有些怯怯的,棕色的瞳仁里泛着天边残阳的微光,像蝴蝶轻轻颤动的、五彩斑斓的翅膀。
小虎是她的朋友,糕点又是给她要的。
所以她这么做没问题,珠儿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外婆和娘亲知道了也不会说她的,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她的手指又揪起了自己身上洗的泛白的雪青色裙子,这两位哥哥锦衣华服,看起来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会不会嫌弃她家里穷酸......
“不过一小块玉带糕,没什么打紧......”
“可以啊,那就麻烦珠儿带路啦。”还没等颜泠玉说完,杜微就把他的话截住了。
珠儿一听,立刻喜笑颜开:“那两位哥哥跟我来吧,我们家是开茶馆的,我外婆煮的茶可香啦。”
脚步蹦蹦跳跳,毕竟还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呢。
小虎跟在后面追,边跑边喊:“珠儿,等等我,我也要去,玉带糕你还没吃呢!”
微凉的晚风吹过窄窄的小道,天边的星子又亮了一些。晚风里弥漫着夏日清浅的草木的香气,温柔的、静谧的,像是孩提时代母亲轻哼着的摇篮曲。
“刚刚......”
颜泠玉想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去人家家里喝茶,毕竟天色已晚。但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问的必要。
“公子想问我为何要答应珠儿?”
她好像一直都很了解他。
“嗯。”
“因为我想,如果我是珠儿,这个时候如果被拒绝了,应该会很失落,并且......或许会感觉被人瞧不起。”
她的语气里似乎含着一种他弄不懂的东西。
她一直都很了解他,他的想法,他的情绪,他的心愿,他的过往。
但他却一点也不了解她。
他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她之后会去哪里,她想要什么,他也从来不知道。
自从那年从走私南疆的人贩子手里救下她之后,她就一直留在他身边当书童。但以她的才华,参加科举拿个秀才的名头、在雁城当教书的夫子一点也不在话下。
她为什么要留下呢?
只是因为那件事,因为他们是共犯吗?
她......又何时会离开?
“杜微......”他心头泛起一股淡淡的难过,不由自主地出声唤她。
杜微转过头望着她,一双杏仁儿似的眼眸清凌凌的。
“两位哥哥,到啦!”前面的珠儿转过身、双手做喇叭状冲他们喊道。
所有的话都戛然而止。
眼前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朱红色的油漆已经剥落了,露出里面棕色的木头来。若是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柱子上划了一道道刻痕,似乎是用来给小孩子记录身高的。两扇木门被风一吹,嘎吱嘎吱作响,像是快要散架的老爷车。木门上方挂着一块灰扑扑的、歪了一半的牌匾,写着“古家茶馆”四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字。
这里啊......
忽地,茶馆对面的门开了,一个老太太好奇地瞅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之后就收回了目光,转而端出一盆洗脚水,“哗啦”一下子就泼了一地。门“砰”地一关,坑坑洼洼的地面里积水不少,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洗脚水的味道。
这里......
“这里咋啦?”斜对面坐着一个挖牙缝的老大爷,一只脚架在另一条腿上,手里还拿着把破破烂烂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一只昏了头的蝇子围着他嗡嗡转个不停,老大爷脖子斜伸出去,跟对面树下纳凉的秃头老头吵架,“一天天的,就知道吹自己年轻时候的牛皮,吹来吹去还不是在这里待了一辈子。你要是真有些能耐不早就跟.......”
老大爷环顾四周,找了一圈儿,最后把眼睛落在他们身上,遥遥一指:“瞧见没,不早就跟这两位一样,是读书人了,几年之后吃香的喝辣的。哪里至于给人家蹭小工蹭了一辈子,抠门抠的连铁公鸡都要敬你三分,跟别人一块儿吃饭喝酒从不付钱,欠了我四文钱的酒钱到现在都没还的。”
“那酒钱......酒钱我迟早会还给你的,再说了,这街里街坊的,四文钱的事,能算事吗?”秃头老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老大爷的蒲扇也不摇了,坐直了身体打算跟秃头老头好好理论一番,思来想去,四文钱也确实不好说理,索性拉了杜微二人过来,“两位不如给我们评评理,这钱他该不该还?四文钱,还能买两个菜包子呢!”
杜微不知道为什么老大爷们的战火突然就殃及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