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西北八部中的图梵部生出叛心,图梵王图灵暗中与胡兹勾结,欲联合对抗大齐。白将军识破图梵王的图谋,及时镇压叛乱,图梵不敌,最终图灵自戕,其弟阿育继承皇位,再度向大齐称臣,亲自入京献上无数珍宝和数十位图梵美女以示诚意。借此契机,白将军难得从百忙的军务中抽出空来,陪同图梵新王进京。这明面上说是“陪同”,实际上确是“押解”,尽显大齐“上国”之威,成隆帝对此极为满意,特意招白将军入宫嘉奖,酒酣耳热之际,却向白将军问起了白影寒与郭钰的婚事。尽管皇帝说得隐晦,白将军这位官场老手,如何不理解帝王内中深意。白郭两家都是战功赫赫的戍边大将,这两家立的功劳越多,就越惹人忌惮,若两家联姻,岂不更是功高震主。经成隆帝提点,白将军细一思忖便是惊汗淋漓,可对于如何解除婚约,他也是左右为难。
白将军曾军从定襄老侯爷麾下,老侯爷于他有知遇之恩,二人共经生死多次,情谊深厚。当年的婚约,说起来,还是白家高攀了。如今若草率退婚,损坏两家情谊在所难免,更有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嫌。除此之外,皇后的介入也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因素。自从娴宁公主嫁与定襄侯郭青,定襄侯府便成了皇后的助力,郭白两家联姻,无疑是皇后乐见的。可若真联姻,则皇后一派势力大增,朝堂势力失了均衡,虽说是帝后一心,可皇帝哪肯授权与人呢。
想通此中关键后,白将军醉意全无,直后悔没有早两年将女儿嫁入郭家,以致如今进退两难之地。现在皇帝发话了,白府就如同夹在两块通红烙铁上,毫无舒张余地。白将军摸黑出宫,独自在街上吹了好一阵冷风,也没想出两全其美之法。怏怏回到府中,与白夫人合计了一晚,仍是一筹莫展,无奈之下顾不得宝贝女儿日益渐长的年纪,只得先使出“拖”字诀,用时间换空间,再从长计议。本来这几年北境胡兹一直生事,定襄侯府忙于边乱,抽不出闲,想来婚事还能拖个两三年。可人算不如天算,胡兹王逝世,新王登基后国策转向,竟然派和使赴齐,两边战事戛然而止,娴宁公主和定襄侯趁着这稍稍松空的当口提起亲来。
忆起旧事,白夫人心绪更加烦乱,手握成拳,骨结敲击于桌面,一下又一下,发出“咚咚”闷响。过了许久,她方才舒张手指,叹了口气,转身朝书房而去。不一会儿,便有白府家将背负着鼓囊囊的包袱,急色匆匆地自书房出来,飞跃上马,朝西北方向疾驰而去。白夫人坐定于书房之中,桌上铺展的信纸上还残存着点点墨迹,她将狼豪轻轻搁于砚旁,头朝向西北偏着,眼神已掠向窗外。
这个时辰,娴宁公主也已出宫回府,一回到府上就去了文棠的小院。文棠取出今日做好的兰花酥,与娴宁品尝。
娴宁脸上笑意荡漾,全无责备之色:“妹妹今日去珍宝斋了?”文棠今日出门坐的是侯府马车,娴宁只消一问便知她的行程。
文棠点点头,用筷子夹了一方糖酥到娴宁面前的瓷碟中:“姐姐,尝尝这兰花酥如何。”
娴宁也夹起糖酥,放到嘴边,轻咬一口,便觉口齿生香,甜酥适度,丝毫不腻。“好好的手艺,比宫里做的还要好吃。”娴宁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文棠又端起茶壶,倒起茶来:“上次秀宁带我去了一次珍宝斋,那儿东西奇趣,都是些平日没见过的,我看着喜欢,今日便又去了。”她将一杯清茶端到娴宁跟前,面愧色道:“今日是我不对,没打招呼就跑出去,连入宫的事情都忘记了。”
娴宁丝毫不恼,春风化细雨般柔声道:“不碍事的,你才入京,哪里记得那么些规矩。若是要怪也得怪我,昨晚该再嘱咐你的一声的。对了,你去珍宝斋逛了些什么?”
文棠给自己也斟了杯茶,浅啜一口,笑道:“只是随便看个新鲜而已。”
娴宁指着厅中摆件道:“珍宝斋是老字号了,你这屋里好多物件都是那儿的呢。你这儿若是差什么,又或是看上什么喜欢的,只管差人去取。”娴宁想到文棠是自江湖入庙堂,担心她入京后过得不够舒坦,又补了一句:“以后若是想出去,不必拘束着,尽管去便是。我这些日子忙着,也没能多陪陪你,等这会子过了,再陪你四处多逛逛,这京城乃四方汇聚之地,风景虽比不上南方,可好吃好玩却是不少的。”
文棠点头应了,俏皮道:“我是土包子进城,见什么都是新鲜的。”
娴宁笑着摇头,眼中满是宠溺:“你出宫也有一段日子了,母后想念得紧,明日咱们早些入宫。”她停顿一下,有些神秘地低声道:“还有要紧的事儿与你商量呢。”说罢,又掩嘴笑了起来。
文棠觉着奇怪,想要细问之时,却有一位婢女拖着急步走近,低头向娴宁请示:“公主,礼单都拟好了。”
娴宁伸手示意,婢女急忙双手呈递上礼单。文棠和娴宁靠得极近,稍稍一瞥便看清是一张婚礼聘单,上面密密麻麻列着“黄金百斤,白银万两,绸缎千匹,玉如意两柄,马匹三十匹”,如此兴师动众,定是到白府提亲的聘礼了。娴宁凝神阅着那单子,边看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