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多薄命,叱地连从小就看着两个姑姑、分别嫁给长安和邺城的皇帝。
那时她看着十里红妆,并没有想到、很快这样的嫁衣也会披在自己身上。
听说那位长安的皇帝,早有爱妻。两人生了十二个孩子,只是活下来的不多。
为了娶自己的大姑姑,元宝炬废除了妻子乙弗氏、后来又将她赐死。
大姑姑出嫁之时,光衣饰就备了七百车,还有一万匹马和二千头骆驼。
可惜,两年后难产去世,不过才十六岁。
十六岁的花样年华,连枯萎都来不及,直接就凋谢了。
她想,如果不是阿玉,那她小姑姑大概也是一样的命运吧。
而她,五岁时嫁过来,丈夫是九皇子高湛。他们二人与其说是夫妻,还不如说是兄妹。
“夫妻、兄妹,多少也是有些亲情的。”
她的腮边滑落一行热泪,她这一生终究是荒废了。
等她醒过来,烛光下阿玉的侧脸柔和的好像还在梦里。
见她醒了,高玉转身过来:“我都安排好了,你暂且也离不开邺城,就先暂居在这个地方,等此番瘟疫结束,我就去找你。”
叱地连已经感染过一次了,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感染了,是安全的。
“我……”叱地连望着她、喃喃说,“总觉得你连起死回生都能。”
“没那么夸张,起死回生那是死神的工作。”高玉笑了,“我的工作,是让你别去见死神。”
她在邺城除了郑观音他们,基本上算是两眼一抓瞎。
可叱地连的事情,她他也不方便告诉郑家。
毕竟自己找死就算了,还非要牵连别人这就不合适了。
高延宗说:“这简单,我找个地方给你。”
他的病已经大好了,又恢复了生龙活虎、能上房揭瓦的模样。
既好了,那他决不可能安生呆在此处。当即破门而出,四处炫耀了一番,还对父亲高澄大大夸赞了一番高玉的医术。
高澄一时高兴,就赏了高玉一个官职。
也就是吃了个午饭的功夫,高玉就变成太医了,还是个有品级的太医。
“尚药丞,从七品。”
北齐虽然荒唐时间有短,也并非半点建树都没有。
《北齐律》算是一个,另外北齐还搞了医政改革,把太医署中管理药品的人独立出来、成立了一个尚药局,由太常寺改归门下省管理。
除了管理药品外,尚药局主要是管给皇帝治病的,长宫尚药典御为正五品,尚药丞从七品。还有侍御师、尚药监各四人,算是北齐的宫廷卫生组织。
高延宗洋洋自得说:“日后你就专门侍奉我父皇,自由你的富贵荣华。”
“你说什么?”高玉尖叫一声,“我侍奉谁?!”
“在宫里还能侍奉谁,当然是我父皇了。”
听到这个消息,高玉简直比听到瘟疫的消息还要恐怖。当即两眼一翻,差点就要晕死过去。
开什么玩笑,在北齐的皇宫里面当医生?还有比这更要命的工作么?
你看电视剧里的太医的无非就是——
——“治不好,你就提头来见!”
——“若是有一点儿差错,我就要你陪葬!”
反正关键词就是“陪葬”和“提头”。
就你北齐皇帝平均二三十岁的寿命,如此差的医患关系,我这陪葬八百次都不够呀!
“安德王。”高玉哭哭啼啼,“我好心救你一命,你这人怎么还恩将仇报呢你。”
我不干,我不干,我就是不干!
*
“郑姑娘。”
早就一团乱麻的尚药局里跟着了火似的,一个瞧着就焦头烂额的青年男子坐下来喝了口水。
“在下徐之才,眼下这尚药局正由本人属理。”
高玉震惊了:“丹阳徐之才?”
“正是,姑娘认识在下?”
高玉点点点头,认识认识,还做过您的古文翻译呢。
——徐之才,丹阳人氏。父雄,事南齐,官至兰陵太守,因医术高明被江左称道。
徐之才的这个丹阳,不是眼镜的那个丹阳,是今安徽当涂,出自“东海徐氏”。
这年头的人,要是姓氏前头不带上一个地名,那出去都没脸见人。你要是姓王,但既不是琅琊王氏、又不是太原王氏,那就跟姓猫猫狗狗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士庶之际、实自天隔。
这个时代,教育文化资源高度垄断,平民当真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这位徐之才,出身世医家族。东海徐家自晋代徐熙起医风不断,传至徐之才时已号称“八世家传”,声望最为显赫。
据说,这徐家医术后世也并未断绝,甚至延伸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