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以幼冲,奉承洪业。不能宣流风化,而感逆阴阳,至令百姓苦于渊水,咎在朕助不逮”
“淮安水患久矣,当治不治。国本该以人为本,闻有灾当亟ji救之,岂可拖延顾左右而言他,踌躇不决耶朕适者不思,罪也” “今天降水患,城池残破百姓流离,皆朕行事不明,处事不当。罪在朕躬,而天欲加百姓之身,天下苦也” “朕之罪,性闲静尝图安逸,是其一” “朕之罪,自恃聪明不能听言纳谏,愆戾愈多,亦是其一” “朕之罪,好高骛远以图强,而基业未稳,亦是也” “朕之罪,浮夸盛世以乱世听,不重民生以乱国本,如是也” “千罪万罪,罪在朕身。天若有情罪朕一人,切勿罪及百姓,涂炭生灵” 永安宫中,老爷子静静的听朴不成念完刚刚明发天下的罪己诏,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深邃。 许久之后,他才长叹一声,带着几分纠结和痛苦的闭上眼睛。 “老爷子”朴不成试探的问了一声。 “咱也有罪”老爷子闭着眼睛,缓缓开口,“朕之罪,卑天下而尊朕之一家一姓。凤阳皇陵,泗州祖陵,营建中都三大工,耗费民力百万,米粮不计其数。民,苦于徭役。田,荒于野。” “知民苦却用民,全朕私欲,却尝言,与民休息休养生息,轻徭薄赋,此乃言行不一,独夫之行径” “老爷子”噗通一声,朴不成吓得直接跪下,“您老” “孩子都能坦诚自己的不足,咱还有啥拉不下来脸面的”老爷子叹息苦笑,“咱这些年,一直说自己的出身低,知道天下百姓的难处。可一边又用着天下百姓给咱朱家建这个建那个,有时候想想是不应该,可是心里头,总觉得天下是咱自家的,咱哎” “天下就是您的,您老千万” “是,也不是”老爷子打断朴不成,“大孙这罪己诏中一句话,咱三十年前常说。国当以人为本,可现在想来,从咱做了皇帝三十多年以来,说是说,可却渐渐的忘了” “罪己诏,罪的好呀” 朴不成抬头,轻声道,“这些事奴婢不懂,不敢妄言,但您哪来的罪呀您可别吓唬奴婢” “你自然是不懂”老爷子咧嘴一笑,“你个没卵子的阉货,懂得啥国家大事”说着,他又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啦,老人做的他未必绝得对。他要做的,想要的,只有他自己清楚。” 说到此处长叹道,“管不了啦” “罪己诏,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 雨依旧在下,密集得看不到边际,看不清天地。 礼部衙门,侍郎公事房中,李至刚和几个心腹齐聚一堂,低声开口。 他如今也算是入了皇帝的法眼,越发的位高权重。甚至官场有传言,可能不远的将来,这位侍郎大人就是南书房的后备人选。 所以,他的身边,也渐渐有了一群同样做事不计手段,只求官位的“实在人”。 他的左手边礼部员外郎侯泰,再往下刑部给事中张思恭,礼部郎中张庸,礼科给事中王谦等几人。 这些人官位未必多高,却都是衙门中做实事的人。 “大人此言何意”员外郎侯泰问道。 “下官也百思不得其解”张思恭沉思,开口道,“不过是一场天灾,皇上就下了罪己诏,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刻意为之” “你们呀所以说你们入仕几十年,还在五品上行走”李至刚一笑。 “大人,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给下官等指点迷津吧” 闻言,李至刚带着几分志得意满,手指敲打桌面,“皇上罪的是自己吗” “咱们大明这么大,隔三差五哪不出点灾死点人”李至刚又是一笑,压低声音,“皇上是准备先罪己,再罪人” “罪谁”众人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凤阳淮安两府,首当其冲”李至刚眯着眼睛,“淮西总管,河道衙门次之”说着,又是一笑,“淮北水患不是一两天,所谓病来如山倒,突然闹出这么大的水患,肯定有人要倒霉” “可是泗州水患归根到底是天灾还是人治还是种种原因所致总不能把这罪,归到营建祖陵以至泗州民力为之一空身上吧” “总不是能说是民夫,物资都在高家堰那边,使得泗州无可抵挡吧” 他这么一说,众人皆是皱眉思索。 良久之后,有人叹息道,“无妄之灾” “住口,这也是你能说的”李至刚厉喝一声,随即怒目而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