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司翎回到房内,换了一件素色的常服,长发高束,显得干净利落。
“把浮生安顿好了?”
“嗯,都安排好了。”锦苑微微颔首,她看到凤司翎换了身素白色常服,意欲外出,便猜到了她的心意。
“你又要去一重天?你每年今日都去。”锦苑开口,此刻声音之中却再没了平日里的欢脱,显得格外沉重,还有,隐约的凄凉。
“是。”凤司翎回答得倒爽快,她微微扬眉,望着锦苑,“不过,今年你与我同去。”
锦苑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些年凤司翎总是孤身一人前往一重天祭奠,不允许任何人跟随左右。
她这么做,自然有她凤司翎的道理吧。锦苑想着,也没再多问,应下了。
凤界,第一重天。
凤界一共分为三重天,凤界的第一重天是身份最低者的居所,而第三重天则是凤界最尊贵之地。
凤司翎走到一块青黑色的凤翼石雕前,停下了脚步。
放眼望去,是一排排暗白色的墓碑,绵延远处,似乎没有尽头。这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
最前面的几排墓碑前摆放着银白色的铠甲,在月光下铠甲连同其上的凤翎泛着凛凛寒光。甲片的缝隙之中肉眼可见丝丝缕缕的暗红,墓碑上刻有墓主人的名字。
但排列在后位的墓地却逐渐成了无名冢。他们安息在此处,无名无姓。
“他们都是我凤族的子民,都是凤族的勇士。”却是凤司翎先开口,打破了这长长的寂静,她的眼神坚毅,但锦苑却留意到了她的慨叹。
“五十万年前,三界大战,一时间生灵涂炭,战火甚至蔓延到了人间。那三万年里,三界昼夜再无分别,因为硝烟从未停歇,烟云笼罩之下,再没有一处可容身之地。”
凤司翎望着那一方墓地,眼神中闪过悲怆的情绪,面容之上依然是一如往常的冷静。
锦苑沉默不语,面容凝重,听她说。
“后来三界被迫达成停战协议,但为此一役战死沙场的凤族将士多达上万。”凤司翎在心中默叹一口气,继续说,“三界休养生息,耗费了整整二十五万年。”
凤司翎转过身,望着锦苑,突然冷笑一声,让锦苑措手不及地感受到毛骨悚然的感觉。她看到她眼底的情绪,既陌生又熟悉。
“我曾经对那一战没有概念,也只是听一些长老说起。”她笑着,是笑自己曾经的无知,但是下一秒她的眼神便黯淡下来。
“直到五万年前,老师带我来到这个地方,他对着这一个个墓碑,笑着和他曾经同上战场,如今却已逝去的朋友聊天。”
凤司翎凝视着远方,那个已经被尘封的古战场,那里是三界的边界,是他们捍卫的边疆,保留着生前他们的最后一丝温度。也因为五十万年前的惨状,那个古战场如今被称为罗刹地。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这一场仗带来的不是一个冰冷的数字,而是这数字背后无数家庭妻离子散,生离死别的撕心裂肺的悲痛。”
锦苑想开口,但不知如何宽慰她。她竟从来没有留意到她心中压抑着如此沉痛的情绪,她留意到她的右手握得很紧。
凤司翎抬头,望见夜幕之上的星辰,美轮美奂,她平静了情绪,眼眸中尽是深沉:“他们属于黑夜,是夜空中的精灵。”
凤司翎听见背后的一阵动静,警觉地转过身,望见是一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她穿着有些破旧的灰色布衣,脚踩黑色布鞋,步履蹒跚,布鞋因而发出细微的与地上的碎石摩擦而发出的声响。
她见是老婆婆,渐渐放下了戒备。
“公主殿下。”那老婆婆见是凤司翎,上前欲跪,被凤司翎一手搀起。
“老婆婆又是来看望小荆的。”凤司翎开口,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她每年今日都会来到此处,为陪伴五十万年前战死的爱子小荆。这么一来二去,老婆婆和凤司翎也算熟识了。
“嗯。”老婆婆点点头,笑着走到其中的一个无字碑前,摆上几块青藤糕,还有一坛龙胆酒,“几天前梦到小荆了,他说他想吃我亲手做的青藤糕,酿的龙胆酒了,所以啊,我就做了,给他带过来。”
老婆婆朝着凤司翎笑着诉说小荆前两天给她托梦的事,就好像她又见到了那个五十万年前就战死沙场的儿子。
时间能抹平人的伤痛,麻痹人的神经,但是永远抹不去亲人的思念。凤司翎想。
“这孩子,之前天天嚷嚷着和我说要当大将军,不过听说他上了战场,倒是勇敢威猛,没给我们家丢脸。”老婆婆望着凤司翎的眼睛,笑着回忆她儿子说这话时的模样。
她走过去,轻抚老婆婆的肩头,浅笑,望着她那因为岁月沧桑略显混浊暗淡的眼仁,眼神笃定:“在我眼里,他已经是个大将军了。”
老婆婆点头,笑,用衣襟逝去了在眼眶中徘徊的泪水,转过头面向那一块无字墓碑:“小荆啊!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