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京郊空无一人的密林里,一簇火堆旁坐着一个愣愣出神的少女。
少女身上披着一件金线鹤氅,身影显得有些单薄,火光照到脸上,大大的杏眼盛满迷茫。
身边的越云峥安静地陪在一边,时不时添一把柴火,或者拨一拨火里还没烧熟的芋头,火光同样照到他的脸上,他的眸中隐隐透出些担忧。
方才,他带着宿云一起去到顾府,听到二夫人和秋娘子的一番对话,虽然他已将事情快要调查明白,此事内幕也不免让他感叹。宿云方才一直乖巧倚在他怀里,一言不发。
直到二夫人正欲用瓷片对秋娘子下手,他出手阻拦,惊动了屋里的人,这才带着宿云避开,等到秋娘子被人接走,宿云才说了句想要来郊外。
“宿云……”
“狼奴哥哥,我要吃芋头。”顾望筠打断越云峥正要开口的话,指了指火堆里的芋头。
越云峥用剑将芋头扒拉出来,并不解释自己只是想问宿云冷不冷,要不要多拾些柴火。
剥开芋头的皮,便露出香喷喷的嫩白内瓤,散发着热气,越云峥递给顾望筠,自己又剥了个新新的芋头来吃。
顾望筠小口小口啃着,吃完一个,又接过越云峥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总是生气,每次生气你都要给我烧芋头,”顾望筠眼神迷茫,“为什么我总是生气呢?为什么你总是惯着我呢?”
越云峥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像是两人的生命里一直镶嵌着彼此,早分不开,只是说道:“也许你和我一样,喜欢吃芋头吧。”
顾望筠支撑不住,笑出声,笑完又是一阵迷茫,“我小时候为什么总是生气呢?我才想明白,除了你和太爷,没人喜欢我,母亲……二夫人也不喜欢我,老夫人也不喜欢我。她们都喜欢七妹妹,七妹妹每次生气,她们都会哄七妹妹,我也学七妹妹生气,你和太爷也会哄我,我就满意了。后来我就不生气了。”
“真怪,怎么说起这个,”顾望筠摸了摸眼角。
越云峥拿出帕子用水打湿,轻轻敷到顾望筠脸上。
脸上盖了一层帕子,顾望筠低低地笑出声,继续说:“我原先以为,当真是抱错了,又想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只是如今一看,倒是我狭窄了,是我狭窄了。”
“五岁那年,我曾被一户人家救过,我说过能再次见到他们,我定以命相报的,只是没想到如今好不容易想起来,却不敢面对……”
“我有时在想,我亲生父母是什么样子的,我有没有兄弟姊妹,他们会是什么样子的,又觉得我这行径着实卑劣,顾家养我这许多年,我却想着我的亲生父母……”
絮絮叨叨的,将这些日子,这些年心底的话,顾望筠一次吐了个干净,说完之后,顾望筠总觉得还有些别的没说。
“我没想好……我不知道要去哪,”顾望筠有些惆怅,“好像去哪里都是辜负了另一方,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别想了,”越云峥又剥好一个芋头递给顾望筠,“我有个别苑,你愿意住便先去住着,我派一队人马守着你,你也好将这几日的事情想清楚。”
顾望筠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于是跟着越云峥来到距离京郊一处别院住下,这里早就有人守着了。
越云峥早就准备好这里,就是觉得顾望筠面对家里的事情还是难以抉择,留个安静地方给她。
两人的关系用不着道谢,顾望筠便直直走入为自己准备的卧房,和自己在端州的卧房很像,里面都是书,温馨舒适。
等自己想清楚,一切都会变好,对吧?
睡前,顾望筠这样问自己。
夏日渐近,京城愈发热,也有些事逐渐发散开来。
譬如,顾六小姐在贤肃长公主府被刺杀一事,被御史上书奏骂,说是守卫不严,被陛下轻轻按下,不过,还有条传言,说是贤肃长公主有意谋害顾六小姐,只因对顾家二老爷不满。
这些流言过了好几日才传到顾望筠耳朵里,是被辛觅双带来的,这时顾望筠已经过上幽静闲适的小院生活,福嬷嬷阿织和绿枝都在身边,每天做做饭晒晒日光,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对于这个流言,顾望筠也不意外,外人看着,在贤肃长公主府上出的事情,贤肃长公主府是有士兵镇守的地方,定是贤肃长公主干的事。不过这猜测也没错,至少有一半和贤肃长公主有关了。
被捉起来的多指男在拷打下交代是首辅家的族弟让他们下的手,加上上次那个打算绑架顾望筠的刀疤男是被长公主诱导的,两人一人出了一次手,也算势均力敌。
顾望筠不明白为什么两人要对自己出手,下这种死手,自己一生清清白白,杀自己对两人又无利可图,一切只能指向那个多指男一直提到的那封信。
什么信,只有顾家有,如此重要,两位人物都想要,而且顾家所有人都不知道什么信。
顾望筠只能寄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