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启程前,皇帝特地为他办了场国宴,明里暗里表示裴渊此番能归国,全是因为他卖了北凉一个大面子。
此次宴会同上次实在大不相同,裴渊的位置就坐在同陆临相平的地方,连我都能坐在他旁边,不必去女眷席挤着。
皇宫里似乎总是如此,冷热脸换的像翻掌一般容易,也从未有人敢说些什么。
我视线不经意间同太子妃撞上,她微微一笑,遥遥对我一敬。
我收回眼神,偏不给她台阶下。
她要演其乐融融便让她演去,我反正是个记仇的人。
席间无非是一派奉承之词与两国当建交友邦之语,听来听去都是车轱辘话,我兴致缺缺地吃了几口东西,悄悄掩面打了个哈欠。
下头的大臣又开始口若悬河之时,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凑到裴渊耳边道:“裴渊,这里太无聊了,我出去转转透气行不行。”
裴渊斜我一眼,不咸不淡道:“别乱跑惹事。”
这是应了。
我如获大赦一般偷偷离了席,直至耳边丝竹声小了,才松懈下来,悄悄避着人声伸了个懒腰。
现下众人都在殿中参宴,宫道上没什么人,我索性走走,舒缓坐僵了的腿脚。
我自己一个奴仆之身,也用不惯丫鬟,出来便也没带着。
殿旁刚好有个御花园,我逛了阵子,觉得这花虽美,却好像失了些生气一样,没一会儿便看腻了眼,便在一角闲庭坐下吹风。
里头那么无聊,也不知裴渊怎么待得下去。
我闭着眼歇了歇神,忽然感觉不远处有人来了。
我睁开眼,陆临站的不远不近,神色平淡的盯着我看。
我见四处无人,走出去在他身前跪下,“殿下。”
陆临脚尖抵住我将触地的膝,“起来。”
宫中人多眼杂,若我跪在他面前叫人看见,也不好解决。
我听命起身。
陆临视线似乎仍落在我身上,许久没说话。
我等了一会儿,低低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他要带你去北凉。”
不带疑问的一句话,不免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是。”
他忽然往前一步,我闻见他身上有不浅的酒气,“你很开心?”
我皱眉,摇了摇头道:“奴婢的命是殿下的,奴婢不敢。”
他一手不轻不重地掐起我的脖子,我被迫对上他因醉意不再清明的双眼,“方才席间,本王瞧你笑得很开心,有什么开心事,不妨让本王也听听,让你娘也听听。”
我只觉这样的陆临有些陌生,一时不知该回什么。
他视线定在我脸上,又下移几分,落到我的唇上。
我对那样的眼神并不陌生,也隐约探到他眼底逐渐燃上来的欲望。
四下无人,绕过御花园的宫墙,隐约能听见内侍来回的脚步声。
我退后一步,沉声提醒他,“殿下,不可。”
“不可?”他冷笑一声,眸底一沉,忽然大力将我往前一拽,清瘦的腰身也跟着俯下来。
远处有脚步渐近,让陆临离我咫尺之遥的眼陡然一凝。
他攥紧了拳,随即放开我,转身负手而立。
裴渊的身影在小路尽头出现,步伐端平,清挺如柏。
他看见我们二人站在一起,斜眉略微一挑,“太子同本王夫人在一起,倒是新鲜。”
我怕陆临醉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先开口解释道:“太子殿下方才见妾身进了御花园,又见妾身身边并无丫鬟,怕妾身迷路,便跟过来提醒一二。”
陆临没再看我,只是跟着淡淡一应。
裴渊走近,视线似有似无的绕了一圈,最后定在陆临身上。
他看着他唇角一挑,“既如此,本王现下在这,太子且放宽了心,回席陪陪太子妃才好。”
他的语气有些懒,却似乎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凉漠。
陆临面无表情地迎回他的眸光,“多谢关心。”
直到陆临走远,裴渊仍是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没挪身。
我感觉气氛有些不寻常,扯扯裴渊衣角,小心试探,“裴渊。”
裴渊回过脸,唇角仍是挑着,眼底却无丝毫笑意。
不知怎的,我感觉他脸上似乎有一丝难察的愠色,“林青阮,方才本王分明说了不准乱跑。”
我不由不服,纠正他道:“我没乱跑。”
他不知什么时候敛了笑,那一点让人不安的戾气越发明晰起来。
见我反驳,他微挑的眼底渐凉,似乎有什么在酝酿,又被他抑了下去,“闭嘴。”
闭什么嘴,有话就该好好说。
我不理解裴渊为什么要对我生气,今日这事分明同我没有半文钱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