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两人左右并排走了一会儿。
徐云甫说起自己小学没毕业就来厂里做学徒工的事情。又和她说起服装的一些常识。
服装面料分为天然纤维和化学纤维。平常做衬衣用的棉,属于天然纤维,天然纤维纺成纱线后加工成坯布,坯布需要印染成不同的颜色,接下来就是剪裁和缝制。
陈锦觉得他懂得还挺多,不知不觉听了很久。
纺纱的支数也有讲究,支数越高,线越细,织出来的布就越薄。差一点的衬衣用的是40—60支,普通衬衣60—100支,优良品100—140支。
一边走,一边聊了一会儿,陈锦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虽然看上去颇为不靠谱,但是说起来却像一个行家。
古人常说“衣食住行”,把“衣”排在首位,肯定是有道理的。
人们从衣不蔽体到如今的穿衣礼仪,从野蛮走到了文明。
“这里有路灯,我自己能回去。”陈锦走到路口说。
徐云甫向她告别,“明天一起修?”
“好。”
回到家后,陈锦见爸爸回来了,妈妈正在给他纳鞋底。
陈立在一家水厂上班,离家比较远,一个礼拜才回一趟家。
陈锦好不容易见他一回,看到他就撒娇,“爸爸,给我买一块手表吧?”
陈立放下手里的筷子,笑道:“又是你哪个同学买了,你也想买?”
“爸爸~你也太了解我了吧~”陈锦靠在他肩膀上,捏了捏。
陈立无奈地笑了笑,“你工作了自己买吧。”
“我问过了一百多块。”陈锦说道,“那我自己攒几个月能买吗?”
“你自己想买就买,自己赚来的钱随你怎么花。”陈立说。
陈锦想买一块上海牌的机械手表,戴在手上,很漂亮。每次想知道时间,不用特地去看钟,想知道几点就几点。
“哥哥说想买自行车。”陈锦说。
陈立哦了一声,“你俩也不知道省点钱。”
对哦,陈锦想起来赚钱难,一个月才40块钱,除去开销剩下20块钱,那不是半年才能存到钱买一只手表,顿时有些不舍得起来。
这些钱存着换一台电视机也好,家里没有电视,有时候还要跑去村大队看。
村大队的电视机是黑白电视,平时一放电视剧,就有很多人挤在前面看。巴掌大的屏幕,有时候踮起脚都不一定能看得到。
陈锦算了算,如果真要买电视机的话,那要存几年才能买。
第二天,她上班的时候很兴奋。她想着,等下缝纫车间的同事来了之后,会惊讶徐云甫连德国的缝纫机都能修得好。
没想到,大家只是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坐回工位上。
宋厂长来看了之后,倒是表扬了几句。
陈锦觉得颇为失落,如果说昨天被不明不白地冤枉了还算误会,今天这样就让她非常不理解了。
大家好像并不想要看到技术很厉害的人冒出头来,而且一旦有这样的人出现,大家好像一致觉得他太出挑了,不喜欢这样的人。
晚上,徐云甫来的时候,陈锦帮他拿着手电筒照。
她觉得他也太不值当了,凭什么他要避开缝纫车间的人,晚上才能过来。凭什么他修好了,大家还不情不愿的。
“唉。”陈锦叫他。
徐云甫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怎么?”
“你昨天说你是小学没毕业就来的?”
“对啊,读完小学五年级就来了。”
陈锦蹲下身,问道:“为什么那么早就工作?”
徐云甫扑哧一笑,又低下头去忙手里的事情,“家里穷,没钱读书。”
良久,两人都没说话。陈锦安静地看着他不停地忙活着。
“你今天好像不太对劲啊。”徐云甫淡淡道。
“没什么。”
他抬起头,说道:“别人说什么,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陈锦心里咯噔一下。
“要是每个人说一句话,你都记在心里,那还要不要过了。”徐云甫说。
“但你没觉得有些不……”
“公平吗?”
“你自己知道,还要我说做什么?”陈锦心里嘀嘀咕咕的。
徐云甫将一把小钳子别在耳后,盘着腿坐在,吊儿郎当地说:“你读过书,可能会觉得公不公平,但像我这样,没钱能吃饱饭就很知足了。平时坏个什么东西,我去修一下,嘴长在别人身上,说几句,又不会掉几块肉的。”
陈锦不悦道:“你是说我读了书,眼高手低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云甫说,“你为我打抱不平,我还是挺高兴的。”
“我哪有!”陈锦叫道。
徐云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