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梓笙躺在濡湿的土炕上,心情也和这床榻一样冰凉。此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籍着黄昏的点点余光,她双眸看向屋里唯一散发出微弱光芒的小窗,开始思考着王寡妇说的那番话。
这辈子的父母真的是有不得已的缘由才抛弃她的吗?明日见到父母,他们会哭着把自己揽入怀里诉说当年的不易,然后拼命对她好来弥补过错吗?她的嘴角泛着笑意,心中憧憬着明天的到来。明天再睁眼时,自己的命运就要彻底改变了。
不知怎的,今日困意来得格外早些,她的脑袋似有千斤重,盖着那床晒过的厚褥子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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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雾蒙蒙的星空上挂着一轮残月,汐镇方圆十里不见一处灯火。整个小镇死一般的寂静,衬得夜色格外可怖。
刘氏弯着腰背拄着拐杖,焦急的在院外四处张望。整个院子万籁俱寂,刘氏的出现让门口的土狗一惊,狂吠不止。王寡妇听见外头声响,急急披着件钴蓝彩绣直领对襟长袍就从正房赶出来。
王寡妇骂了孽畜几句,就和母亲汇报办事成果:“那个丫头被我一阵哄骗已经心甘情愿地喝了下药的粥,这会子睡得正死呢。母亲大晚上一个人照着灯油过来,真是不容易,嫂子也不陪着来。”
刘氏沧桑的脸颊像被风吹干了的萝卜,声色沙哑道:“你嫂子要照看顺德,哪里有空跑这一趟。你家有拉货的推车,就用那个抬她吧,也省力些。”
王寡妇急急从东侧的耳房,取出之前翻修房子拉水泥砖块的小推车。一边将车上的杂物搬下来,一边与母亲闲话家常几句。
“娘,您刚才可是错过一场好戏。我哄那死蹄子说她亲爹娘来接她,哎哟,她先是装腔气愤骂几句,宁可当花子也不去做那千金小姐。后来又拿大起来,开始摆主子款儿嘲弄我了,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呸,亲老子爹娘都不要的野种,不知道和哪个娼妇作乱生下的杂种,还没当上千金呢,脚趾头都翘上天了。”王寡妇一副市井小人的嘴脸怨毒谩骂道。
王寡妇是个睚眦必报,心胸狭窄的乡野妇人。这么多年来拿捏原主四娘是游刃有余,仗着自己年纪大,心计深,是变着法地作践四娘。
今日尤梓笙给了王寡妇几个下马威,王寡妇怀恨在心,忍下了一时的怒意,计量着想出个顶顶好的法子,既杀人诛心还能撇清自个来日不被报复。于是才有了今日午后的局面。
刘氏自然和闺女一路货色,要不然怎么能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肉的亲生母女呢?刘氏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长得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自己就算年轻的时候都不如四娘一半好看,更何况是现在这个皮肉松弛,赘肉横生的模样,自己因为身材相貌没少被男人嫌弃,自家汉子还偷着去窑子宿醉不归。刘氏当然不会怪罪自家汉子寻花问柳,而是妒恨勾引汉子的妖女。
刘氏听见闺女一番话,早就乐得歪着嘴笑起来,讥笑道:“好闺女,这事办的漂亮。哼,这怎么不是亲娘来接,那窑子里的娘就不是娘了。只怕里头的娘,比外头的娘还亲呢。我一瞧见她那张狐媚子脸就来气,长成那副死样子,将来把耀祖给勾引坏了怎么处?什么人该去什么地方,咱娘俩也算是成全了她那副骚样儿。”
王寡妇咧着嘴嬉笑不止,两对贼溜溜的鼠眼一想到四娘的下场,心内不由得暗爽,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王寡妇将小推车从耳房推出,一脸得意地跟母亲炫耀道:“那个死丫头平日里装得温顺绵羊一般,今儿可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她这会子不知道在做什么千金梦呢,哼,等明儿睡醒了,就能成个正儿八经的‘小姐’了。”
王寡妇那张薄唇讲起酸话来是唾沫横飞,她换了口气继续道:“我这次想出的计谋,真真是一石二鸟的好主意。一来万一她是个有出息的,来日傍上个有能耐的爷儿们,若知道是我害得她,少不得要报仇出气。二来,自古一脖子吊死是最容易的,不如让她活得生不如死来得尽兴些,她要是知道亲爹娘接回去又把她卖去窑子,那滋味也够她号丧一阵的。”
刘氏也在旁边帮着推车,母女俩合力将车推到院子中央。刘氏看着闺女办事麻利,手段利害,心中满意,拨火儿道:“也该让她吃点苦头,宝贝儿似的家中养了十几年,换去别家,早不知死多少回了。也就是你心慈手软,还给她口饭吃,单独划出一间屋子住,她也该知足些。养女娃娃做什么的,不就是等着大了好换钱吗?要不然,谁稀罕!”
王寡妇听了这番话很是赞同,但一想到自己也是女娃娃,心中不是滋味,也不去细想,眼下发卖了这个养女才是正经事。王寡妇提着一盏油灯照着路,刘氏跟在身后。王寡妇推开木门,看向躺在床上昏睡的尤梓笙,上前一把拖拽住。
王寡妇扯住身子肩膀,刘氏扯住两只腿,就这么硬生生地拖拽下来,像抬死尸一般将尤梓笙从炕上拉了下来。原主四娘这么多年被虐待,吃饭也是吃他们剩的,瘦的皮包骨头一般,王寡妇娘俩抬着也不费力。
尤梓笙被哄骗